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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他有点疯(36)


呼吸蓦然一紧。

那一瞬时玉竟有一种被真枪锁定住的紧绷。

他紧锁眉心, 飞快地转头,看着盛悬冰冷阴沉的脸,“冲我们……”

“来的”二字还没说完。

下一刻, 响彻天空的剧烈轰鸣骤然自车后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卡宴车后,昏暗雨幕下的公路尽头,刹那间出现了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的一群机车手。

哈雷如奔向世界末日般疯狂喧嚣着冲卡宴直冲而来,排山倒海的架势要是要丢了命,偌大空旷公路上赫然被这群穷途末路般的疯子覆盖!

“轰——!”

……

瞳孔中最后映出来的景象,是两列骤然加速冲到卡宴身侧,如狡猾游鱼般毫不掩饰恶意挨蹭上来、逼着卡宴直撞上路边防护栏的银黑机车。

车前司机惊慌的大吼、车外鬼怪齐聚般混乱扭曲的剧烈嗡鸣、刺向耳膜的尖锐急刹声——一切糅杂成这昏暗诡异的一天里最为混乱的场面。

“砰——!”

……

惊天一声巨响, 急刹之下卡宴依靠惯性猛地侧翻, 巨大的力道犹如千斤锤般重重砸下,地转天旋,汹涌的失重感中紧箍在腰间的大手倏然一紧,阴影覆面而来——时玉被紧紧压在了身下。

男人的胸膛宽阔滚烫, 心跳极快,似乎要跃出胸腔, 声音却低沉且充满安抚之意——

“宝贝, 别怕。”

……

“轰——!”

一切重归死寂。

天地变成刺眼的空白。

骤然宣泄而下的雨水穿破云层,如开了闸的水库般将天地笼罩在一层刺不破的黑沉中。

时间在这一刻消失。

耳鸣声阵阵——

……

浑身是被碾压过一般的剧痛, 时玉失了神, 灵魂终于从虚空中归位。

茫然模糊间,他的手掌触到了一片黏稠,鼻尖自车祸后的烧焦气味下闻到了一股腥气。

从身上覆压而下的男人身上蔓延开来。

那是大片大片, 怎么也止不住的鲜血。

……盛悬。

他无力地伸出手, 瞳孔震颤涣散, 无论如何也无法凝聚, 漫天噼里啪啦的雨点声中,他绝望的躺在昏黑的车厢里,嘴唇艰难滞涩的唤道:

“……舅舅……”

没有回应,除了那双即使陷入昏迷已经强硬的锢在后背上的手,身前的男人悄无声息、再无一点声音。

天边风雨大作。

乌云翻滚而来,咆哮着撕裂这诡异寂静的平静。

昏沉的天空下,黄豆大小的雨点裹挟着寒风落在陷入死寂般的空荡公路上。

时玉感觉到身上男人一点点流散的体温。

冲撞造成的无力下,他的耳边姗姗来迟的传来些许细微的声音。

如从天边传来,又从细若蚊蝇变成擂鼓般轰然大作——

痛的鼓膜发颤,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胸膛里的心跳。

……

“哟,”轻佻散漫的男声含着笑意,他似乎是在车边走了两步,脚步声不疾不徐,尾调拖着些慵懒的轻嗤:“听到你小情儿受伤的消息就来的这么快呢?”

另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快步踩过一地水迹。

在漫天喧嚣的风雨中越走越近。

伴随而来的,是一个冰冷低沉、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沉冷男声。

“我说过,不许伤害他。”

“——你想死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卡宴大门蓦然被一股巨力硬生生扯开车门。

黯淡的天光倾泄而入,时玉艰难地撩起眼皮,眼前是一片空散的白,空白在缓缓褪去,一切都晕上一层模糊的边阔。

接着,一双苍白的、骨节分明的大掌忽然映入眼帘。

看清车内的情况后,大掌顿在空中片刻。

下一瞬,他便毫不留情的冷冷抓住盛悬衣服,将男人粗鲁暴力的扯至一旁。

一切仿佛一个轮回。

被那双大手温柔至极的抱出车厢时,时玉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诡异可怖的噩梦。

梦中是影影绰绰的鬼影和扭曲如默剧般的怪物。

一切都显得荒谬,且荒唐。

……

公路空旷寂静。

淅沥雨声如天地间最后一点声响。

冰冷刺骨的斜风自四面八方扑打在身上。

他被严严实实的护在怀里,身上披上了温暖柔软的宽大外衣。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却模糊的听见了那道风流散漫的声音在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他怎么办?”

抱着他的男人气息冰凉,胸膛温热,说出的话却如同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般,带着漠然的冷意:“杀了吧。”

“这可不行,现在还没到和盛家硬碰硬的时候。”

另一道男声含笑,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在下一秒陡然一变:“……操,盛家派人来了,妈的这有二十分钟没,咱们先走——沈拓!别特么墨迹了!走!”

阴沉昏暗的暴雨天色下。

表情冰冷的男人无动于衷,他缓缓撩起眼皮,幽沉漆黑的凤眸隔着重重雨幕看向车厢内陷入昏迷,身体还在流淌着鲜血的男人。

“喂,我说你……”

“噗——”

一声皮肉接触的沉闷声响,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压抑克制的闷哼。

漫天细密的雨水汇聚成流,汩汩涌动着冲走满地黏稠的血迹。

沈拓不冷不淡的收回腿,锃亮干净的军靴皮面骤然染上了鲜红的血色。

漠然的垂眼睨着盛悬胸口几乎扩大了一倍有余的狰狞胸口,他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淡淡道:“好了,走吧。”

沉默的列队上车。

数列机车队伍呈环绕状团团围住最中心的库里南,一路朝幽暗的道路尽头极速驶去。

从昏迷中醒来时。

时玉最先听到的是医疗机器中发出的“滴滴”声。

声音在极近处响起。

他眼睫颤了颤,缓慢的睁开眼。

煞白的光亮顿时刺得眼睛生痛,艰涩不已。

缓了好半晌,他才从胸口难受想吐的沉闷中恢复了些力气,这才发现病房内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整间病房只有玄关处一盏壁灯在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光亮笼罩不到的地方,陷在一片黑暗中。

时玉头痛欲裂,再次闭上了眼,那股刺目的白光逐渐自视网膜中褪散。

周遭的一切都静谧和谐,丝毫没有昏迷前的混乱诡异。

他撑起身子,视觉恢复正常后努力想要直起身观察周边的情况。

下一瞬,刚撑起来的胳膊便是一软。

时玉眉心一蹙,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姿势,便要重重的跌落回床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陌生的呼吸声忽然自黑暗中响起。

即将摔下的身体眨眼间便被一条修长有力的胳膊稳稳接住。

他被半揽进怀里,昏暗中,听见了头顶响起的轻匀呼吸。

这是一个宽大结实的怀抱。

胸膛温热,心跳有力。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响起在安静室内的低冷男声。

“没事吧。”

声音与昏迷前的男声完美重合。

时玉瞳孔震颤,想到了昏迷前迷迷糊糊中听到的话。

他脸色称不上好看,静了许久,才轻声道:“……沈拓?”

头顶的呼吸一顿。

这个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时玉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还在怔忡间,他的下颌便被不轻不重的捏住抬起。

暖橘壁灯隐隐打落的朦胧光影中。

时光如流水般划过眼前的男人,使他的模样从两年前的青涩单薄,变成如今的俊美沉稳,深沉冷冽。

隔着一层浅浅的光晕,时玉对上了沈拓的眼睛。

那双幽暗的似乎能淹没一切光亮的黑眸深邃暗沉,一眼望不见底,犹如遮掩着一切可怖表象的无底深渊,到处透着些与他俊美外表不搭的冰冷寒戾。

就仿佛一个竭力给自己披上一层人皮的怪物,哪怕模仿的再像人类,周身总也围绕着一层会不散的违和感。

沈拓静静的看着他,语调是和气质截然不同的温柔眷恋。

“主人,是我。”

……

哪怕过去了两年。

沈拓还是有着随时随地让人陷入尴尬的天赋。

脚趾在被子里尴尬的蜷缩,时玉有些不适的移开视线,看向一旁。

嘴里本来还准备问他盛悬怎么样了的话咽了回去,黑发雪肤的青年干巴巴的道:“……别这么叫我。”

修长大手温柔的捋起他的头发,乌黑柔顺的黑发顺着男人苍白的大手滑落。

沈拓微微一笑,语调轻柔至极,犹如呢喃着恋人间的爱语,俯身凑近了他,温暖的光影下,他的黑眸一瞬间暗的犹如浓沉黑夜。

“为什么,主人?”

男人平静的、一字一句漫不经心的问:“是因为在外面有了别的狗吗?”

周边的空气似乎也在刹那冷了下去。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

出于察觉道到危险的第六感,时玉下意识的蹙眉,开口道:“我没有。”

黑发黑眸的男人坐在光影难辨的黑暗中,不知信没信他的话。

狭长的眉眼间是一片冰凉彻骨的寒意,黑眸浓暗不明,幽幽倒映着身下青年那张让他魂牵梦绕了两年的脸。

两年不见,他骄矜傲慢的主人也变了模样。

年少时便格外出众、足以吸引楚阔等一众男女的眉眼如今越发的漂亮昳丽,纯正的如墨染般的眉、眼、发色泛着些细腻冰冷的光泽,微蹙着眉朝他不耐厌烦的看来时,一如当年那样带着高高在上的矜傲。

仿佛他从来就是他的狗,不需要任何怜悯与宽容。

无数次在梦里梦到这张脸上的这幅表情时,沈拓都情难自禁。

冰冷的夜色会变成沸腾的岩浆。

流浪在外的小狗会低低叫着主人的名字,难耐的一夜无眠。

他是主人一人的小狗,主人是他、也只能是他一人的主人。

……

呼吸粗重起来,眼眸暗沉幽晦的男人仓促的移开视线,声音莫名紧绷,盯着虚空沙哑低沉的道:“那就好。”

“主人,”他喉结剧烈的上下滚动着,嗓子哑的像被火燎过,低低的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上再来看你。”

他说完这句话便匆匆起身,转身朝病房外走去。

男人劲瘦结实的身上穿着是黑色背心和宽松迷彩长裤,肌肉线条流畅分明,粗略一看便能想象其间蕴藏的爆发性力量,小腿被黑暗中依旧反射着锃亮银光的军靴包裹,走动间犹如漫步在丛林深处的猎豹,危险沉敛。

那一身从刀山血海中淌过来冰冷杀气是演不出来的,拥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怖气势。

时玉眼神一凝,直到沈拓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口,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两年不见。

沈拓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常情况下本该读大三的沈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不仅可以策划车祸撞伤盛悬,甚至还能全身而退。

……

“统,”沉默了许久,他语气凝重道:“你还好吗?”

已经被沈拓两进两出杀疯了的系统:“我不好。”

听出它声音里的苍凉,时玉无奈叹气:“你先别急,咱们观察观察情况再……”

“这还用观察什么情况,”系统幽幽打断他道:“……观察你俩怎么玩角色扮演吗?”

“……?”

时玉猝不及防被它从后面阴了一句:“不是,你这个统思想好不正经。”

系统冷笑:“有你们俩主人来小狗去的不正经?”

时玉:“……”

时玉忍了。

这个牙尖嘴利的统以前也是体面统。

还不都是被这令人心寒的世道逼的。

他深吸一口气,问了最关键的问题:“盛悬现在怎么样?”

系统没好气道:“icu里住着呢。”

“icu?”时玉瞳孔一缩,想到昏迷前盛悬身边大汩大汩流出的鲜血,气息不稳道:“可我怎么没事?”

“当然是因为我了,”系统哼道:“汽车翻过去的那一刻我给你套了个护盾,你也昏迷了有一天。盛悬也不会有事,我扫描过了,最晚今晚他就能脱离危险了。”

“那我妈那里……?”

系统:“放心吧,盛悬的人告诉盛敏你和他出差去了。”

直到听到这时玉才终于松了口气。

空旷安静的卧室笼罩在一团黑暗中,他忽然觉得这里狭窄逼仄,紧涩的难以呼吸。

沉默片刻,他起身,撑着墙壁缓缓朝病房外走去。

房门一开,耀眼灿烂的阳光自走廊上干净宽阔的落地玻璃窗外倾泄而入。

落地大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坪。

明亮的阳光落在草坪上,折射着清透的光芒。

最中心的绿地上有一伙人在打棒球,人群不时爆发一阵阵喝彩。

正是上午日头最好的时候,绿地旁不少人悠闲的散步、锻炼,看热闹。

如此别开生面的场景,一瞬间将身后昏暗的房间与眼前的世界隔离开来。

时玉安静的站在窗后,敛下的眉眼细长漂亮。

忽然,寂静的走廊尽头走过来一个人。

他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声音里也带着些自然闲适的松散意味。

“要我帮你开窗吗?”

时玉闻声转过头,掠过一地日光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银发黑眸,风流俊美。

男人穿着休闲贴身的黑色衬衣,宽松长裤包裹着两条大长腿,勾人上挑的桃花眼含着脉脉情意般温柔的看着他,眼神饶有兴味的在他脸上停了许久,才自然的移开。

他长腿一迈,走到时玉身边,轻轻摁了一个按钮,落地大窗缓慢地朝外撑开。

轻盈舒适的微风徐徐吹拂,时玉更加清晰的听见了窗外绿地上一阵高过一阵的大笑。

他礼貌点头:“谢谢。”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男人略一挑眉,从出现到现在,他的右手从始至终没有从裤子口袋中掏出来,站姿有些许散漫不羁,笑着应道:“不客气。”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一同站在吹拂着微风的窗前看着窗外。

片刻之后,男人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说实话,我有些好奇。”

“嗯?”时玉茫然地朝他看去。

银发黑眸的男人冲他歉意一笑,站姿慵懒闲适,口中的话却带着些审视的冷意:“我很好奇,威廉为什么会看上你。”

时玉:“?”

时玉:“???”

……你们还居然知道威廉!

风中凌乱的思绪在对上男人眼中毫不掩饰的针对和锋芒后,时玉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点什么。

“统。”

系统立刻出现:“这是我的大宝贝。”

它哽咽道:“没错,他就是主角攻,楚易修。”

时玉沉默。

“那他口中的那个威廉……”

系统沉痛的咬牙切齿道:“艹!就是沈拓那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时玉:“……”

他深吸一口气,转而对上男人好整以暇的眼神后,隐约居然有那么点裂开:“你是……?”

主角攻冲他淡淡一笑:“我叫修易。”

“?”

时玉疑惑,“怎么回事,他是还有个艺名吗?”

系统也懵了:“不可能,我的资料不可能出错。”

……难不成这个不是主角攻?

时玉蹙了蹙眉,看着面前笑的云淡风轻的男人,试探道:“我不信,百家姓里没有修。”

“你如果这么不坦诚,我们也没必要聊了。”

男人嘴角风流邪肆的笑意一僵,散漫上挑的桃花眼仿若含着能将人溺毙的春水,他盯着时玉,一字一句轻柔和缓的道:“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我的名字?”

时玉莫名:“不是你先来找我的吗?”

男人眼睛一眯,修长的大手轻轻抵在自己的下巴处,挑了下眉,眉眼流转间波光潋滟:“你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时玉:“?”

系统:“?”

楚易修淡淡的笑了下:“这就是你们这种人惯用的伎俩,我都知道。”

时玉:“……”

系统:“……”

时玉忍不住开口:“他是不是有病啊。”

系统啧一声:“住嘴!不许这么说我的大宝贝!”

时玉忍着满心不适,艰难道:“我和沈拓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易修唇边挑起的轻佻笑意顿时一冷,他眯起眼睛,银发下的双眸幽深似海,冷淡道:“你在挑衅我?”

时玉:“……”

楚易修嗤笑一声,眼眸深黑,语调陡然变得冷漠:“上一个敢靠近威廉的人,已经被我杀了,所以……”

他嘴角的笑容变得冷冽嗜血,幽幽的盯住时玉,犹如即将狩猎的凶兽,“你想成为下一个吗?我不杀无名之人,告诉我,你的名字。”

人类大型无效沟通现场。

“……”时玉面无表情:“韦一敏。”

“然后呢,可以告诉我你到底要说什么吗?”

“哦?”楚易修眼眸冰冷,狭长的桃花眼深深浅浅一片,犹如华光流转:“我怎么听说你叫宴时玉?”

时玉一脸冷漠:“是吗,我也听说你叫楚易修。”

空气一瞬间陷入了尴尬和寂静。

走廊内静的能听到两道匀长的呼吸声。

下一瞬,时玉眼前蓦地压下来一片阴影。

银发男人步步紧逼,单手将他禁锢在冰冷的墙壁和自己的左手之间,那双寒凉如死水般的漆黑桃花眼缓缓挑起一个弧度,楚易修嘴唇一张,正待说什么,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到青年茫然困惑的仰着的脸上。

雪肤黑发,妖冶的眸乌密的睫。

青年就这么乖顺的被他困在狭小的空间中,唇瓣嫣红,像晨雾中沾染了水雾的花苞,碎玉般潋滟漂亮的眼睛浮现着明显的疑惑,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到嘴的话转了个圈顿时一变,楚易修就着这个压迫性的姿势,漫不经心道:“你的身高配不上威廉,我188,你呢?”

时玉:“……”

拿身高说事,你算什么男人。

时玉冷漠:“——滚。”

“哟,”奇怪的口头禅出现了,时玉眉心一跳,看着楚易修俊美风流的脸上掠过一丝了悟的笑意,接着嘴角勾起邪肆的弧度,轻声道:“还是个小辣椒呢。”

“……”

有那么一瞬间,时玉的脑袋是空白的。

从脚底板泛起的过点般的麻意直窜头顶,他被尬的差点窒息。

这一次,已经沉默了快半个世纪的系统终于出现了。

似乎也忍不了楚易修的油腻了,它整个统的声音都变成了电音:“日哦,当初那晚怎么就没把他的血流干!”

时玉呼出一口长气,勉强止住震撼不已的激荡心情。

正想说些什么缓解这阵窒息,一阵划破风声的尖啸在耳边骤然响起。

“咻——!”

他下意识抬头顺着声音看去,不远处,一个白色的小点正以势不可挡的凶猛速度朝自己的身体直直袭来!

脑袋嗡的一声,他在白色小点即将砸到脸上的瞬间看清了它的形状——

是个棒球。

下一秒,一切仿佛都发生在眨眼间。

一只修长的大手从口袋中探出,手腕缠着重重绷带,甚至还在渗着血迹,长臂一伸便稳稳的接住了高速袭来的棒球。

男人的眼眸冰冷至极,眉眼间戏谑隐晦的笑意尽数消失在了深水般波澜不惊的面下,他面无表情,桃花眼中再不见一丝笑意,瞥见身下青年脸上惊魂未定的苍白神色后顿了顿,挡到时玉身前,侧身朝大开的落地窗看去。

窗外,穿着一身白色棒球服的黑发男人笑的抱歉,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人,英俊帅气的脸上满是失望和无趣,“抱歉啊修哥,不是故意的。”

他的目光掠过楚易修,带着些明显敌意的看向楚易修身后那露出一点病服衣角的身影。

“哦,那边那个是不是老大带回来的人啊,我这真是抱歉。诶,那边那位,你没事吧?哥们几个真不是故意的,别回头跟老大告我们的状哦哈哈哈。”

他们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楚易修眉心微蹙,看起来似乎准备说什么。

时玉却先一步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眼神冰冷的看向阳光下那几个不知为何忽然止住了笑声的男人。

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厌烦。

“——你们没长眼吗?”

灿烂的日光洒在冰冷妖冶的眉眼上,雪肤黑发的青年面上还带着恹恹的病气,浓稠如墨的黑发缠绕在雪白脖侧,他冷冷的盯着绿茵地上几个男人,眼神中的反感讨厌之意有如实质,如一记重鞭狠狠抽在身上。

刚刚还阴阳怪气的几个年轻男人霎时安静了下来,他们莫名有些手足无措,直勾勾盯着远处的青年,卡了壳:“对、对不起,我们真的不是……”

再也懒得理这一屋子人。

时玉头也不回,推开身后房门干脆利落的走了进去。

走廊顿时恢复平静。

楚易修脸上似乎半永久的慵懒笑容逐渐消失。

他冷漠的站在落地大窗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窗外几个抿着唇一脸无措的男人,眸底深处是和沈拓如出一辙的冰冷薄凉:“——还不滚。”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

……

路上,最前面的年轻男人嘟囔道:“……那个就是老大带回来的人啊。”

身后有人应道:“对,就是他。”

“听说老大可重视他了。昨天修哥擅自行动,今儿上午老大就去找修哥事了,看见修哥折了的那只手没……真狠啊老大,能把修哥打成那样。”

年轻男人沉默的听着,片刻后,好像漫不经心的问:“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有队友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我刚刚听了一嘴——说叫韦一敏。”

“韦一敏?”年轻男人皱了下眉:“真的假的?”

他闷头往前走着,不知不觉的又想到刚刚青年在漫天灿烂的阳光下,用那双冰冷妖冶的凤眸看过来的场景。

雪肤黑发,乌眉长睫。

还有那鲜润饱满的深红色唇瓣。

唇珠都肿了。

……一看就知道没少被男人亲吻舔舐。

沉默了许久,他才哼了一声:“娘们唧唧的。”

“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当晚,被系统开导了一晚上,恹恹的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的时玉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他打了个哈欠,穿着浴袍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模样苍老、恭敬有礼的老人。

“宴先生,我们老板请您过去。”

“老板?”时玉疑惑的看着他。

老人一笑:“我们老板叫沈拓。”

时玉恍然:“哦,那我先换件衣……”

“抱歉,先生,”老人歉意的打断他:“老板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时玉看着他不同于年伯与老管家的浑浊眼眸,那里是一片漠然的冰冷。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老人一路安静的为他带路,一言不发。

瓷砖地板上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两人上了楼,到了三楼后,走廊上幽暗的灯光打得整片天地都有些诡异。

直到走到尽头的一间卧室前老人才停了下来。

时玉悬了一路的心神这才缓缓落下。

头发花白的老人转身冲他笑了下:“您进去吧,今晚在这里休息就好了。”

……原来有事指的是这个。

时玉冷着脸,没什么情绪的道:“麻烦了。”

老人的身影很快停在走廊尽头。

宛若站岗。

站在空荡的卧室门前停顿了一会儿,雪肤黑发的青年恹恹蹙着眉,直接推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是,卧室内没有开灯,也没有任何人。

只有月光洒入的暗淡光芒,照的满室清冷。

时玉左右看了一圈,暂时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在门边的墙壁上摸了摸,准备开灯。

然而常规放置开关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

他只能磕磕绊绊的借着月光往卧室深处走。

直到走到床边,才发现床头有一个明显的开关按钮。

他坐到床上,摁下开关。

下一刻,预料中的白炽灯光没有亮起。

反而床头柜上一盏只能照亮一方天地的小壁灯亮了起来。

柔和模糊的光晕让床边的空间里充满温馨的暖意。

时玉放松的抬起头,下一瞬,笑容缓缓凝固在脸上,无言的凉气直窜心底,他瞳孔震颤,脸色倏然间变成一片空白——

——他看见了一堵墙。

恰好能被床边壁灯完全笼罩在内的墙壁上,贴满了他的照片。

密密麻麻,覆盖了他从高中到大学这两年来几乎所有参与过、经历过的大事。

——高考、上大学、参加学生会、义务劳动、大一毕业……

最角落的墙壁上有几十张风景照。

袅袅水汽晕染着照片。

那是一片雪白的仙境,其上有两朵娇樱点缀,柔软红嫩。

其下朵小小粉粉、羞怯嗡合的娇艳花苞。

构图精巧,角度绝妙。

数十张各种情况下的风景照,无一例外的拍的高清仔细,恨不得将那娇樱细嫩的枝梗,花苞嗡合的频率也拍得一清二楚。

风景照应该被主人把玩过许多次。

上面甚至有些被水沾湿后留下的大片痕迹。

每一张都有。

无一例外。

空气变得冰冷刺骨。

时玉抖着手,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什么择人而食的野兽,牙齿发出颤栗,他想也不想的就要起身离开。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淡淡的男声。

突兀,却又低冷平静——

“主人,谁带你过来的。”

骤然响起的男声犹如一道惊雷劈下,时玉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头皮发麻,紧张地呼吸凝滞,回过头后才发现卧室离床最远的角落里,坐着一道如利刃般修长挺拔的身躯。

男人穿着浴袍,刚洗过澡的模样,水汽晕染了黑发,落下点点水珠。碎乱额发下的凤眸狭长幽邃,犹如足以吞噬掉一切的漆黑深渊,幽邃漠然。

他指尖夹着烟,烟雾缭绕间若隐若现的五官轮廓深刻明晰,空气中以他为中心展开风雨欲来的压迫气息,他坐在氤氲而起的白烟下,仿佛即将挣脱束缚、彻底撕裂假面的冰冷猎食者。

无形之中,时玉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舒展筋骨的凶兽。

它在贪婪又充满迷恋的盯着自己。

像是要像那些风景照一样,尝一尝那些风景的味道。

潮水般的强悍又不容置疑的气场压制下,时玉艰难地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吓得软了腿。

只能呼吸凌乱、动弹不得的坐在柔软宽阔的大床边,大脑一片混乱的看着黑暗角落里的男人起身,随手掐灭烟后,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的朝自己走来。

他走到中途又拉开了一个柜子。

——取出了一条精致细长的银色链条。

链条在空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叮铃作响,清脆好听。

顶端还有一个缀着“sy”铭牌的项圈,简洁大方。

时玉彻底白了脸。

浑身无力地看着沈拓手中的长链,犹如看到了什么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他的眼眶甚至泛起了惊惧不安的潮红,眼睫颤动,被泪水浅浅濡湿。

卧室空旷僵冷的死寂中。

男人俯身上了床,大片阴影压面而下,床畔朦胧模糊的暖橘光影打在他大理石一般冰冷苍白的脖颈上。

他眸色幽深,呼吸平缓。

静静看着身下浴袍不整,露出大片雪白细腻肤肉的黑发青年,对上那双不安泛红的妖冶凤眸后,他深深低下了头,露出线条利落的脖颈,犹如被驯服了的巨兽,向自己此生忠诚无二的主人宣誓服从。

“主人,给我戴上。”

呼吸骤然一窒。

时玉怔怔看着手心上的银色长链。

暖光打不到的阴影中,男人垂下的额发遮住了脸庞,只能听到他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平淡的道:“——戴上以后,我就是你的小狗。”

“永远只有你一个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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