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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云岭诸堡


宋大猛愣愣地听着,半天还是没从“惠宁不是西宁战俘而是我方高级将领”这个事实里回过神来,赵弘节已躬身道:“小人谨奉军令!”

宋大猛感觉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跟着潦草行了个礼,就听那个骑兵“噗”地笑出来,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已有些窘迫。

方谨初就朝曲正杰使了个眼色,曲正杰含笑起身告辞,说要去看看将军那边有没有吩咐,又伸手去拽凳子上的乙九,乙九“嗷”地就叫“你干嘛”,就听小十七说“你先回去,晚上再找你细说。”

他“噢”了一声,闷闷不乐地跟着曲正杰出去了,心道小十七怎么回来了就翻脸不认人,昨天跟着将军走了就算了,今天还没说几句话又忙着见别人,就这么把他给打发了。

他的神情都被方谨初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好笑,想着自家兄弟可以慢慢再解释,转头望向面前两人,宋大猛终于回过神来了,嘿嘿傻乐着,摸着脑袋道:“惠宁兄弟,真想不到,你这么有来头啊。”

他兴高采烈,之前与一个校尉同乡就让他逢人吹嘘,这回竟然认识了这么个大人物,连曲将军都看在惠宁面子上对他和和气气的。

赵弘节也敦厚地笑着:“小人刚刚还在为将军担心,没想到是小人没见识,将军原是人中龙凤,小人愚钝,日后在将军手下做事,还请您多包涵。”

他仍笑得一脸宽厚,目光却已不似之前那般温吞诚挚,隐隐带了谨慎之意。

不是所有人都乐意见过自己微末狼狈的人一直在自己身边晃悠,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坦然接受本以为需要自己照顾的人在一夜之间飞黄腾达。

宋大猛冷哼一声,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心道这老小子就是一肚子弯弯绕,就没点他们北方人的直爽。

其实说起来,赵弘节和他才真的是同乡,所以他更加看不上此人,总觉得此人貌似忠厚实则小肚鸡肠。

两人的反应都在方谨初意料之中,他在踏莎营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原本有的是办法让这两人迅速归心,有的是手段驾驭属下,但他忽然就都不想用了。

他想,够了,真的够了,他不再是丙十七,不是那个被迫同人虚与委蛇的西宁探子。

宋赵两人就见他们的新上司微微笑着站起来,并没有和他们客气什么,也没有谦逊或者安抚之言,他自然而然地请他们在凳子上坐下,向他们道谢往日的照顾和这一两日为他挂心,说他并非有意装傻欺骗两人,说他来日的一点打算和他对两人的期望。

他没有解释他的苦衷,也没有刻意做出平易近人的态度,或者向两人许诺什么,但赵弘节的脸色却慢慢自然起来,望向他虽然不复之前的随意,却也不再隐含忌惮了。

宋大猛毫无所觉,不就是兄弟以前得听他的,现在比他有本事了,他就得听兄弟的嘛,惠宁还是那个惠宁嘛。他忽然想起门外还等着一群人呢,就说要把他们也叫进来见见,方谨初便干脆站了起来,和他们一起出去见那十八个兵。

于是营帐外面滚落了一地下巴和眼珠子,又各自被自家火长连瞪带踹地拾掇了回去。曾经嘲讽方谨初不会捡柴的人神色讷讷,想要道歉又不知道怎么说,被宋大猛好一顿埋汰。

白福敬满脸纠结,自从他被方谨初救过一次之后就不再瞧不起他了,也并非不愿意有他这么个长官,可他想上阵杀敌啊,跟着惠宁将军虽然比当个普通的兵风光,可大人物一般都是稳坐中军帐的,他还能有机会摸铁枪砍刀吗?

直到他的火长凑到他耳边跟他说惠宁将军答应了亲自教你武功,据说惠宁将军练的是内家功夫,曾在重重包围中救过魏侯的,他才一下子睁大了眼,满眼亮晶晶地仰视着方谨初。

这样真好。方谨初心中一片温暖,他想,这可真好,原来就算都知道了他是谁,也仍旧可以和这些人简单地相处。

那些普通的士卒在肃静的中军营中旁若无人地喧闹着,其他人都得了吩咐并无人去打扰他们。魏钧有心让方谨初放松一下捎带处理一些私事,也希望他能在自己的军营里交几个真正的朋友。

不过方谨初到底惦记着正事,并且他在接受了自己成为某些人的长官之后,也自然地把自己摆到了某个人的下属的位置。他急上峰之所急,见这边大致安顿清楚了,就让宋赵二人先带人回去收拾东西,这边安排了亲兵居住的营帐给他们,交接手续也会有人跟他们去办,他则独自朝主帐行去。

主帐外把守的士兵见他来了,并未阻拦也没有通传,躬身为他掀开了帘子,方谨初就见帐中主要的高层将领和谋士都在,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插着旗帜的沙盘。魏钧正在皱眉沉思,见他进来,略一扬眉,挥手叫他过来,方谨初就沿着沙盘边缘慢慢往过走,边走边仔细研究着,一边和他脑中原来的信息互相验证。

末了他抬头望向魏钧,道:“将军,您有什么计划?”

魏钧不答,朝褚云示意了一下,后者捧过一摞厚厚的纸张隔着沙盘双手递给他,方谨初接过来一看,都是各式有关云岭诸堡的情报,包括各堡具体位置、兵力分布、堡主性情等,他一目十行地飞速浏览了一遍,又闭上眼睛在大脑里过了一下,睁眼道:“这些人可以分成四类,坚决抵抗的、骑墙观望的、趁火打劫的,和独善其身的。”

魏钧露出笑意,示意他接着说,方谨初拿过长杆来在沙盘上轻轻画了几条线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干掉坚决抵抗的,震慑骑墙观望的,拉拢趁火打劫的,安抚独善其身的,最后再把前面这拨一起干掉。”

曲正杰吹了声口哨,一个将领连连点头说“金合欢”名不虚传,他说的正和刚刚他们商量出的对策大致相仿,而且几句话就把错综复杂的形式说得简洁明了。

方谨初眼中却不见得意之色,他负责了许多年的情报分析,这样的结论不过是了解了现状后直接就能下的,真正困难的地方在于如何顺利地把需要硬啃的骨头拿下,以及做出怎样的效果才能震慑住其余众人。

这一带地势太过复杂,各主堡所在的位置都是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怎样指定具体的战术,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经验,只能慢慢地推敲。

方谨初在这边一会看着情报,一会盯着一条条山道、一面面代表军力分布的旗帜仔细琢磨着,旁边魏钧望着他目光闪动,众人已经在纷纷讨论如何拿下第一座“坚决抵抗”的惊雷堡。这座坞堡在他们行军路上首当其冲,完全没有道路绕过去,并且实力在众堡中也是数一数二,堡主是个多年称霸一方的老土匪头子,好胜自负,凶悍而精明,极擅蛊惑人心,手下养着数千土匪,甚至能装备军中专用的兵甲器械,都是从西宁剿匪的军队中多年缴获而来。如果能啃下这块硬骨头,无疑足可把剩余“骑墙观望”的匪众震慑得不敢擅动。

难度越大,众人的斗志越强,一条条计策五花八门地从大家嘴里说出,有说正面猛攻的,有说诱敌主动出战的,有说两面夹攻的,不一而足。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我们不打惊雷堡,我们打这里——”正是方谨初。

众人顺着他手中的竹竿看过去,原来是惊雷堡南面隔了一座山的慈溪堡,这座坞堡原本被他归在了“趁火打劫”中,众人齐齐讶异,就听他干脆利落地道:“惊雷堡强攻不易,而且他料定了会成为我们第一个攻击目标,必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慈溪堡和我们的行军路线隔了一座山,必然想不到我们会先打他,我们可以出其不意,此其一。慈溪堡脚下有一片山势和缓的地带,是我们南路军辎重运输的必经之地,因此慈溪堡必须尽快掌握到我们自己手中,此其二。想要攻下一座坞堡,只从一路自下而上地仰攻必然死伤惨重,而若南路军分出一路人马从这里插过来,就能和我们形成夹击之势,此其三。惊雷堡候敌久不至必然松懈,此时若我们当真打下了慈溪堡,就可以以此为依凭占领惊雷堡的对崖,以强弓劲弩压制对方,掩护我们从下方进攻的士兵,必可将惊雷堡一举拿下,此其四。”

他语声沉稳,侃侃而谈,众人都不由自主被他带着思索,越听眼睛越亮,已有人开始摩拳擦掌,曲正杰已开口表示赞同,褚云也摸着下巴,这条方案确实在当前看起来是最为可行的,他看着方谨初把一面面小旗放到沙盘上的几个位置,想着军队相应的调动方案,慢慢点了点头。

然而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我反对。”

众人齐齐闻声回首,却是他们的主帅魏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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