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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猜忌


几人齐齐震惊,谢泽霍然站起,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这事陛下也知道?他既然知道为何要瞒着王爷!”

丁杭慌忙跟着站起来,摆手解释道:“不……不是,我没说清,陛下也是四年前才偶然知晓的,当初的事情陛下毫不知情,陛下知道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十一年了,这事早就了无痕迹,就算得知了真情世子也找不回来了。陛下是不想给王爷几乎等于没有的希望,最后免不得更受打击。”

谢泽话憋在喉咙里,伸手指了指丁杭抖了一会,反手按住胸口浑身颤抖,魏恒替他说了出来:“陛下的用心不是全无道理,只是到底是局外之人,所虑未免欠妥。此事并非只是关系到王爷一人,如果早点把事情公布出来,就算我们找不到世子,可万一天幸世子还活在人世,那就有认祖归宗的可能,如果不说,世子可就连证明自己身份的机会都没有了。”

丁杭顿时语塞,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他是彻底的局外人,早已习惯了安亲王无子这个现状,所以只从新帝和安亲王的角度考虑过,魏恒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隐瞒此事对于那个无辜的孩子是何等残忍。

齐旭廷拉了一下谢泽的袖子,谢泽转头看他,就见他使了个眼色给他,谢泽微微一愣,魏恒接着说道:“无论如何,我代表我家侯爷,感谢丁大人能够把此事对我们坦然相告。您放心,今夜的事情除了侯爷本人,我们绝不会再向任何人泄露。”

他站起来准备送客,就听一人道:“我送丁大人回去。”

正是方谨初。他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可谁都能看出来十分勉强,嘴里说着客气话,可目光却垂向地面,看不出任何情绪。几人心绪纷乱,没人在意他的表情,魏恒已顺势朝副将陈琦吩咐在府里为丁杭安排临时的住所,丁杭却推辞了,魏恒便也没勉强,和屋里几人一起朝他拱手作别,看着丁杭跟着方谨初走了出去。

两人一路走出了魏恒的府邸,谁都没有说话,最后丁杭在绛红轩门前站住,转身欲和方谨初告别。方谨初漫不经心地抬手,丁杭也同样心不在焉,两人寥寥草草地互相行了个礼,丁杭就转身欲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一句:“其实是陛下吧。”

丁杭站住脚步,愕然回首:“你说什么?”

“安亲王会防备睿王,却不会防备陛下,只有陛下才有机会收买王府的人,根本就不是睿王,一直都是陛下,是吧?”

这句话像道轻烟一样轻悠悠地飘散在夜色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却恍如一枚重锤直直砸进丁杭心里。

“无稽之谈!”他忽然暴怒,“陛下乃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有此失德之行,你莫要血口喷人!”

丁杭十分气愤,在原地转了个圈子,伸手指定方谨初:“别以为你是功臣,就可以如此信口开河!”

方谨初其实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只是这一夜,他的内心受到的冲击之大不言而喻,也不知为何,竟对着这位算不上相熟的新帝心腹说出了郁积在自己心头的这句话。

他意兴萧索,摇摇头完全没兴趣和丁杭争辩,然而丁杭尤不解气,指着他继续骂道:“枉我在上凉还写折子给陛下,和他夸赞了你的功绩,希望你能有个好前程,没想到你竟是这等捕风捉影……”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方谨初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劈头打断了他。

“你说你已经把我的事告诉了陛下?”

丁杭被他这么一顶,张着嘴不知作何反应,本能地“啊”了一声,就见方谨初瞳孔猛地一缩,跺了一下脚,连句话都没跟他说,转身就朝他们的来路飞奔回去。

魏恒府上那几人还未散去,谢泽正在问齐旭廷“你干嘛拉我”,齐旭廷沉吟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褚云察言观色替他开口:“陛下虽然不受先帝看重,虽然和睿王势成水火,可关起门来他们才是一家人,他们是君,王爷和咱们都是臣。这件事如果泄露出去,必然会让咱们对朝廷不满,咱们自然知道王爷对国家的忠诚,可陛下哪敢冒这个险。丁大人是陛下的人,当着他的面,有些话我们可以私底下说,却不方便让人家知道了。”

谢泽“哼”了一声,脸色阴郁,不管是因为什么,朝廷对安亲王的亏欠是实,安亲王战死更是受他们夺嫡之争牵累,虽然现在逝者已矣,可他们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沉默着不发一语,想着来日见到宣武侯,定要请他为王爷寻个公道。

齐旭廷和谢泽当过多年的战友,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但他为人向来比谢泽沉稳,只在心里思考着如何劝他。忽然一个人影从门口蹿进来,众人眼前一花,那人已道:“魏将军,魏侯有难,请立即出兵!”

正是方谨初。几人惊讶莫名,看着他焦急的神色都十分不解,虽然前几天魏钧因为军粮掣肘被拖慢了速度,可他们自己的补给队伍马上就要送达,就算陛下在当年的旧事上有自己的心思,可那都是早八百年的黄历了,这个时候外敌尚在,在魏钧消灭羌戎人之前,谁会算计他?

方谨初神色变幻,他最担心的事情,偏偏是无法公之于众的。

这些年来他对于当年那场意外早已推想了无数回,有了丁杭方才那番话,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所谓“偶尔查到”“酒后失言”绝对就是无稽之谈,做贼心虚是真的,只是做贼的并不是睿王,而是当年的太子,今日的皇帝,他的二堂兄。

丁杭对他确实是一片好心,可当皇帝听说了丰野军中多了一个叫“惠宁”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出是他回来了。他出现得离奇,又莫名其妙地被魏钧如此看重,甚至信任到能够在自己离开后以全军相托,皇帝会怎么想?怎么可能还会认为魏钧对他的身世一无所知。他的父亲刚刚战死,靖安军正是无主的时候,偏偏朝廷的局势如此混乱,新帝皇位都不稳当了,更加容易胡乱猜疑。这个节骨眼上让他知道了魏钧把安亲王的儿子隐瞒在了自己军中,再结合之前魏钧没有立刻奉旨撤军而是在上凉耽搁了半个多月,他会怎么想?

而已经暴露野心的孟长策,面对世人眼中新帝的铁杆支持者,又会是什么态度?

方谨初心中无比后悔,他脸色阴沉,肃容说道:“请你们相信我,陛下对将军不怀好意,孟长策也有出兵的可能,将军只有不到三万人,要应对三方势力,实在危险,请速出兵!”

齐旭廷心中一叹,温声道:“惠宁,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你都清楚,陛下实在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动魏侯,你说出兵,总要给我们个理由吧?”

褚云也跟着道:“是啊,现在不是在西宁,没有兵部的行文我们擅自调动军队是谋反的大罪,除非边关点燃烽火告急,不然我们是没有权力调兵的。”

方谨初张了张嘴,他忽然发现他陷入了一个死结,远在天边的那位陛下对他的了解远比眼前的战友要多,皇帝能猜出来的事,他本人却无法和这些人解释,无凭无据的,空口白牙谁能相信这种巧合?

谢泽此时刚恢复了一些镇定,瞅着方谨初皱眉道:“这位是……惠将军?面生的很,不知是何职务,怎么刚刚听起来还跟踏莎营扯上了关系,现在又说要出兵?”

旁边有人凑上去冲他耳语了几句,他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脸上流露出不屑来,心道,一个西宁降将,不知道用什么伎俩蒙骗了魏侯,也敢在他们面前大言不惭。要么说魏侯到底是年轻,容易轻易信人,他是当年跟着安亲王打过西宁的,踏莎营都是西宁王室的死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为他们办事?

他“咦”了一声,自以为想通了方谨初的动机,狐疑道:“你让我们出兵,莫不是为了西宁?”他露出了然的神色,冷哼一声,“好算盘啊,这边骗我们用兵,让魏将军背个罪名不说,边关空虚,好让西宁趁虚而入是吗?听说你还见过西宁女王?那西宁女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苦心算计!”

此话一出,方谨初心里一颤,闭上了眼睛,双手微微发抖。他忽然想起当年那个笑容羞涩爽朗的谢叔叔,被允许抱他的时候屏息凝气唯恐吹化了他,而现在盯着他的目光却好似匕首一般锋利要在人心里插个血洞来。

他想,他终究不是魏钧,那些人可以因为魏钧一句话而同样听从他的命令,却不会因此而真正地信任他。

褚云看了看方谨初,又看了看魏恒,欲言又止,他并不是安亲王派系的人,只是魏钧的谋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屋内一片寂静,让人难以忍受的尴尬充斥在每一个角落,方谨初几乎有种逃离的冲动。他可以凛然无畏地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可以在踏莎营的步步危机中含笑以对,却不敢看同僚怀疑的眼神,尤其是已经一同经历过战场出生入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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