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朝晴呼吸都是一滞。
靠过来的女人虽然身体在贴近, 但实际上并没有刚才姜阳身上的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压迫感，柔和冷清的香氛气息肆意流窜在并不大的车厢内，一点点地融化着她的心神, 撩拨着莫名滋生出的一点暧昧气氛。
虽然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但女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却让酥酥麻麻的电流感一直从尾椎骨传递到大脑神经, 路朝晴几乎是木然地坐在那边盯着她。
小绿茶脸红到不行, 但这次明显是羞的。
在看到路朝晴似乎是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之前，林楚暮却恰到好处地把握住时机，并没有把这个暧昧又危险的游戏进行到底——当然本身也没有继续进行的意图。
“所以, 如果不喜欢别人的话, 不要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玩这样的无聊游戏了。”
她坐回原位直起身，就像是之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切都像是路朝晴的错觉一样，依旧是那么矜持又冷静。修长的手指放在方向盘上轻轻打了个转, 启动的车辆带来的发动机声响就打破了此时尴尬的沉寂, 缓缓向出口驶去。
林楚暮直接导航到另外一个大商场，虽然原定下来的计划是在这里用餐，但因为有姜阳上次闯入的先例, 她并不想再次出现这样的事情来败坏心情。
车内的气氛自从刚才之后就一直保持着寂静, 行驶中只能听见导航播报的ai女声。向来最喜欢像个小麻雀一样叨叨叨的路朝晴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安静倒是安静了不少，但总让林楚暮有些不太习惯。
虽然这就是她想达到的效果。
她是极度纯粹的同性恋, 取向中只有女, 并不想让路朝晴状似有意无意地总是在撩拨自己。更况且她和路朝晴并没有任何的可能，虽然现在是风平浪静，但谁也没法保证之后会不会因为某些事情某些观念不合而开启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斗。
某些感情既然不该产生就要连根斩断，在没有萌芽的时候掐死在土壤里, 这是林楚暮一向的行事作风。更况且她已经在某些事情上吃过一次亏，又怎么能在一条道路一个坑上摔倒第二次？
她想强迫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直至到达了目的地的停车场把车停稳准备下来之后，目光无意间转向副驾驶上的人时，猝不及防地触及到了路朝晴的异样表情。
路朝晴哭了。
其实在许多时候，小绿茶的一些小动作小表情逃不过她的眼睛，林楚暮也并不傻。譬如刚才在姜阳面前的演技就稍微有点过火，只是对方脑子不好没能看得出来而已。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路朝晴掉眼泪，但这次明显和之前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少女的肩膀缓缓起伏，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布满眼眶的红血丝昭示着现在并不算好的心情。她咬着嘴唇，似乎是想要让牙尖触碰到唇瓣的疼痛能缓解一点当下的情绪，纤长的睫毛也被挂上晶莹，沉重得摇摇欲坠。
在发觉到林楚暮的目光定格后，路朝晴有些尴尬地赶紧抓起纸巾去擦眼泪，但手忙脚乱中纸巾的盒子反倒是落到了地上，赶紧又弯腰去拾起。
“刚才的电影还是挺感人的。”路朝晴随便找了个敷衍无比的借口，“想起来还有余韵。”
林楚暮：“……”
她明明见她看电影的时候靠在自己肩膀上笑得挺开心。
不过既然路朝晴并不想挑破，林楚暮当然也就没有拆穿，狠狠心逼迫自己把刚才油然而生的愧疚情绪从脑海里驱逐出境。
两人找了间港风茶餐厅吃了顿午饭，路朝晴的原计划里面还有下午一起去美术馆看画展，但两人现在的气氛一点也不适合再做任何亲密的事情。林楚暮随便找了个借口先把她送了回去，下车的时候看到路朝晴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少女笑起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唇瓣上被她咬出来的伤口，倏然击中林楚暮的心弦，让她很是后悔为什么头脑一热就答应了路朝晴的提议。
搞得小绿茶现在怎么看怎么像是被她始乱终弃。
瞥见林楚暮又愧又悔的神色，路朝晴反倒是爽朗地笑了笑，不再是之前一样楚楚可怜的神情。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声音依旧是软软糯糯的，听不出一点点不一样的情绪：
“没关系的啦，之前是我做得不对。”话音稍微打了个顿，路朝晴语气半是商量半是撒娇，“姐姐如果没有生气的话笑一个好不好，我不想让姐姐不开心。”
林楚暮心脏猛地收缩了下。
就在她在内心对自己反复捶打、反复确认之前的事情是不是实在太过分思索着要不要道歉挽救时，眼眶还微微泛红没有消下去的少女却越过车窗，踮起脚尖来把身体前倾，伸出手大胆地捏了捏她的双颊，给林楚暮的脸做出了个笑的表情。
软糯到好像都没了脾气。
……
直至乖巧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林楚暮离开，等到那辆车确定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之后，路朝晴温纯体贴的表情才如同面具一般被缓缓剥下。
酝酿好的情绪从脑海中瞬间剥离，少女一路哼着歌，甩着手里的包包链条一路朝宿舍里走去，甚至让一直没怎么发话、刚刚开口想要安慰她的系统都震惊失语。
过了一会后，系统才呆滞道：
【宿主你……】
“我挺好的，没关系。”为了防止系统自作主张地以为她是在逞强，路朝晴还竖起手指来比了个“耶”，“是真的没关系！”
除了在看到林楚暮那黯然失落的神色的那一瞬间有点不是滋味而已。
不过林楚暮既然之前已经咬过她一口，那就算她们两个人扯平了。
反正她一直以来只是为了走剧情刷好感才会对林楚暮那样暧昧，不暧昧就不暧昧呗。路朝晴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底线的人，茶艺归茶艺，除非特殊情况的必须，她从来不会做一直吊着人或是抢人姻缘那种事，阻止姜阳跟林楚暮在一起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非得要她亲自去玩暧昧这种危险的游戏。
在前段时间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似乎也并不怎么直之后，路朝晴就想起来之前的一件事情。
她在以前的世界里有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女孩子，在同性恋婚姻合法的那一天就很激动地去找跟自己暧昧很久只是迟迟没有在一起的一个女生表白。她们两个人关系好到比正常的闺蜜要好很多，可以说是除了上床以外什么都做过了，可当天那个女生却挽着陌生男性的手告诉她，自己是直女。
同学萎靡不振了很久，花费了很大的代价很长的时间才把那个人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可在还存有一点余情的时候那个女生居然再次找上门来，想要脚踏两条船跟她暧昧不清。路朝晴只得去找那人的男朋友添油加醋地说了这件事，才让那女生彻底死心。
最后同学哭着告诉她，如果万一哪天察觉到自己喜欢女孩子的话，一定要远离直女。
隐约察觉到自己性取向的路朝晴倒是不会以偏概全地把所有直女都罗列在坏人的名单内，但既然林楚暮表达出不想跟自己亲近，这份关系就该立即斩断才是。
至于为什么会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怅惘，大抵是人相处久了多半都会稍微带点感情吧。
路朝晴用钥匙开了宿舍的门。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除了纪优以外的舍友全部都出去玩了。陈莉和蒋琪霜一起去逛街，姚惜晨要回家一趟，前者邀请了纪优，但纪优本身就是那种中度社恐的性格，除了在舞台上甚至都不怎么开腔，在路朝晴不在的时候当然是果断拒绝。
听到开门声后的少女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在看见路朝晴时才绽放了由衷的笑容。可等到靠近的时候却看到了路朝晴红彤彤的眼眶，当即吓了一跳。
“小晴……”
路朝晴抬起食指抵在唇瓣上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纪优就体贴地没再问，哪怕看见了她嘴角上破的那一块都没说什么，只是有些拘束地坐回了沙发上。
盯了路朝晴半晌后，见她没发话，纪优主动再次开口：
“我听说最近打算出小分队活动试水，我是跟队长一组，剩下的你们三个是一组。”
还在想事情的路朝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道：“这么快？”
确实是挺快的。
联合女团本身是在圈内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而mt主打推出却并不代表所有的权力都在这一边，也得到em那边去活动。因此在签合同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在出道之后会有小分队的模式，便于活动能更加灵便。但路朝晴没想到居然这活动来的那么快，她起初还以为是会起码到明年才出的。
原剧情中原主没能坚持到小分队的时候就废了，因此路朝晴也不清楚小分队究竟具体会是什么样子，一切应该会交给公司安排。
但小分队肯定会两边各自跟着mt和em活动，em那边负责人有林楚暮，如果她被分到那边大概会挺麻烦……
路朝晴有点头疼。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公司不要犯傻，在刚出道没多久的时候分流时间过长降低流量。不然的话万一去到em那边，就得是跟林楚暮长期相处，按照刚才的那种氛围，想想都觉得发晕。
手机在不断震动，路朝晴打开一看，是姜阳给她发的铺天盖地的道歉消息。
烦人到不行。
路朝晴不好直接怼他，但搁着不理还是可以的，反正不理睬姜阳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反倒是这个消息让她想到了进度，于是打开了app，很快看到上面的完成度奖励。
林楚暮的好感多数应该是来源于愧疚，增加到了40，这是前所未有的巨大进步，比起之前来可以说是多了很多很多，相当于是这一次赚了之前的几乎所有。可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的路朝晴并没有觉得多激动，情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平和了下来。
姜阳那边对她的好感只是稍微高了一点，但依旧超过了那条危险线，估计是因为情绪浮动的加加减减。
路朝晴给姜阳设置了屏蔽不提醒，拿着手机就准备先去冲个澡，但却收到了对方的视频通话。在挂断了几次之后都锲而不舍，大有一副如果路朝晴不把他的电话接了就得一直打过来的架势。
“喂？”
路朝晴犹豫一会后还是接通了电话，不过把视频转成了语音，她一直都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并不想让姜阳看到自己宿舍里的任何一点样貌。
“小晴。”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很是低沉，甚至还带了点痛惜的哭腔，恶心得路朝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但对方似乎是并没有察觉到男人刻意弄出这样嗲嗲的声音究竟有多恶心，或许还会自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心软不少：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那时候我太激动了，你现在还好吧？”
路朝晴没说话，姜阳顿了顿，似乎是在想台词：
“今天真的是我情绪不太好，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担心你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一个人出去万一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下次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先跟我说一声好不好，哪怕、哪怕把我当哥哥，我也想保护你。”
路朝晴：“……”
这样的脑抽台词实在是太恶心，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从哪个非主流网站来扒拉来的，她十五岁之后都懒得用了。可电话那边的人好像还在因为自己这“深情款款”的话语而沾沾自喜：“小晴？”
“没关系的姜阳哥，我没有怪你。”
少女甜软的音色从手机里传递过去，依旧是心平气和，一点不见当时的锋芒。不过路朝晴哪怕生起气来也是奶凶奶凶的，根本没有那种气场全开的感觉，也不会像是大多数人生气一样给人一种仙人掌刺般的锐利难受。
没有视频通话也就看不到少女脸上此时嘲讽的表情，姜阳对路朝晴这样的语气声音当然很是受用，自以为那一番道歉非常诚恳，已经足以让这个有身份没脑子的小千金臣服，于是清了清嗓子切入正题：
“那过几天能不能请你来我家里一趟，我想当面给你道歉。放心，我父母都在，也会告诉叔叔阿姨。没档期的话可以等你最近有档期，不过尽量快……”
这一回路朝晴却没再跟他敷衍打太极：“我最近没空，唯一的一次空闲就是今天了。姜阳哥哥，你想说什么？”
电话那边空气凝滞了足足有半分钟，姜阳才“难以启齿”地开口，简单叙述了一下最近他刚创业的房地产公司运转不周资金缺乏的问题，半是诱哄半是许诺地哔哔了一堆，说白了就是想要路朝晴借钱给他。
如果是原主估计会很吃他软声软语跟自己撒娇的这一套，但路朝晴只觉得恶心。
她现在虽然是女团的出道成员也办过一场演唱会，但实际上到手并没有那么多的钱，一切都还在起步阶段，不过要是算上父母给的零花钱那倒是借给他绰绰有余。以往姜阳跟原主借钱有一大半是有去无回，被他以给原主买东西的借口给搪塞过去了，实际上不少用来花天酒地。
路朝晴不是原主，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但为了剧情暂时的进度还不可以贸然跟对方撕破脸。
“那你早说呀，”清甜的嗓音显得都有点气愤，“现在才跟我说，是不是没有把我当妹妹看？”
姜阳猛然一喜，倒是全然没能想到路朝晴还是那么好骗，语气都忍不住带了点松快的讨好：“本来是想跟你说的，但怕你忙……”
“姜阳哥哥要多少？”
在听到对方报出了一个不小的数字之后路朝晴也眼皮眨都不眨地应下了，但正当姜阳洋洋自得时，却忽然道：
“那哥哥把盖公章的欠条和律师承诺单发过来，我明天让助理给哥哥转账吧。”
那边一下子没了声，路朝晴故作疑惑：“难道哥哥觉得是不……”
那边的姜阳却借口有事很快挂了电话，并且几天内都没再给她打来。
几天之后，铃兰女团小分队初步计划成功。队长陈莉、rapper纪优作为mt主打的小分队，路朝晴、姚惜晨和蒋琪霜则是前往em，开启为期半个月的分别活动时间。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正好保持在一个比较微妙的阶段，倒也不至于对流量有大影响，这应该也是之前就策划好了的。但唯一出现的一个变数是姚惜晨屡次提出异议，表示自己不愿意跟路朝晴一组。
团内的几次摩擦并不算很大，因此经纪人也没有打扰公司上层，对于那些恩恩怨怨上面只了解了个大概。见姚惜晨态度如此坚决，只得重新分队，变成了姚惜晨、纪优留在mt，路朝晴、陈莉和蒋琪霜则是前往em。
这样的分组是要求队内必须要有一个rapper，而全队rap水平可以担当起来的只有纪优和路朝晴，因此两个人不可以分在同一个地方。
路朝晴本能地有些担心纪优，但少女却温柔笑着告诉她不用那么挂怀。
分组确定、官宣并没需要很久，在定下来之后，三人小队就前往了em的公司，这段时间就会跟随着那边活动了。
事情还正好是路朝晴最不期待的方向。
……
朴淑淑是em很有名的交际花，原先在后期部门当剪辑师，最近被调到了林楚暮那边当秘书。
后期不像是公关部或是前台一样经常跟人打交道，多数都是默默无闻地在处理那些事务，但朴淑淑不一样，她是比谁都要八卦，上班时间嘴都很难闲着的。
娱乐公司并不全是艺人，并不一定每个人的长相都非常惹眼，但只要是来了有段时间的人都知道，最近刚接手新项目的林总不光年轻有为，长得也是放在圈内的一种大美人里也能一眼看得出来的那种。最主要的是还有些私生活的绯闻流传出，长相出挑工作也挑不出毛病的人，总会让人想挖掘出一些更多的事情来。
比如林楚暮之前好像跟哪个女人有过包养关系，期间对她的小金丝雀还挺好，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闹掰了。林总喜欢女人这件事知道的不多，恰好交际花就是其中一个。
朴淑淑是在去茶水间端咖啡的时候遇到路朝晴的。
身材娇小的女人穿着高跟鞋才能和路朝晴的身高持平，嘴里愉悦地哼着小曲，倒了杯咖啡后就转身而去。她注意到了这几个新来的女孩子，似乎是什么女团的，有点脸盲的朴淑淑对女团倒是没怎么关注过，她只是林楚暮新晋的生活助理而已。
直至看着她们跟着自己上了同一间电梯、一起走到了林楚暮的办公室，朴淑淑才隐约产生了点恶感。
她不喜欢精心计划好的事情会有人在旁边，但林总待会就要去开会了，之后估计都没时间，下次再想找机会也不知是猴年马月。朴淑淑咬咬牙，脸上挂着甜美柔和的笑容，悄无声息地推了推站在前面的路朝晴，见对方并没有让位的意思后更是用力撞了下，却“不小心”一个趔趄冲了过去。
朴淑淑和后面的蒋琪霜都本能地“啊呀”叫了声。
虽然是秋天，但女人的西装外套里面穿的却是低胸装，坐在办公柜桌后面的林楚暮只要一抬头就可以放肆地窥见风景。白皙如雪的指尖向前的刹那不小心触碰到了林楚暮的胳膊，继而朴淑淑手一抖，卡布奇诺哗啦泼了点落到了那高定西装的袖子上去。
“林、林总对不起！”朴淑淑瞪大眼睛涨红了脸，“您不要怪她，我帮您擦、不，我之后赔给您！”
路朝晴目光一凝。
看来这最近还真是倒霉。
怎么老有人喜欢跑到她茶王面前飙这种戏码烂俗的演技？是看了多少八点档狗血电视剧？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的，小情侣互相试探拉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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