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族人们聚拢，石世通面色戚戚的来了。
他问过玄孤，玄孤说黑云压顶，非妖即怪。
看着族人们惊惧的神色，石世通内心也有些慌乱，他暗想有些话不能实说。他镇定住，说：“各位父老乡亲不要害怕。山里的事还未明了，不知是不是妖怪？会不会进犯我们村子？我看，大家商量商量，明儿个就找几个胆大的，牵两头牛放在玉淮山脚下。如牛能完好如初回来，兴许来的就不是妖怪；也或，这妖孽并不想害我村民。若是来的妖孽凶恶，村里就请道人去山里捉妖，大家千万别惊慌。自古以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怕也没用。”
他这一说，村民们镇定了不少。
石世通指着身边的玄孤说道：“我庄上新来的道长，也是三道观的大……真人。大家放心，要真是妖孽，它也不得不忌惮我们村子里有真人在。”
石世通改称玄孤为大真人，即是吹捧又是打气，玄孤反正是很受用。
围在人群外围的令五常，此时正踩着一块石头，踮着脚看热闹。听族长说道玄孤，就大声取笑道：“我见识过矮矬子，他没什么本事！那天差点把小爷笑死，我看他拿把木剑对石疙瘩比划半天，啥都没比划出来……”
一个小屁孩的话其实没一个村民会相信，可玄孤听到，就尖锐刺耳，彷如真的被揭了短，脸上腾起怒容。
石世通指着令五常呵斥道：“无知小子，休得胡言乱语。你戏弄道长……真人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又在这里胡说八道蛊惑人心了。”
令五常的娘忙说：“族长莫动怒，这小子就是欠揍，我现在就揍死他。”说着就去追打令五常。
黄口小儿胡说，原本倒没多少人在意。可玄孤道长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当时发作。
平安过了一夜，第二天村民又聚在一起，商量准备挑个胆大的人，牵牛去玉淮山探妖。
古兽村的人平素都安逸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从未经过什么风雨，这么冒险的事真没人愿意自告奋勇去做。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怕出头。
石世通知道族人就这德行，羞愧得也没办法。
大眼瞪小眼瞪了一炷香，下面的人连个声气都没有了。
倒是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令五常忍不住了，他举起自己的小手，喊道：“我实在看不惯你们这些人，如果真没人敢去，小爷我去！多大点事啊？”
他娘见了，吓得忙摆手，又去拉他的手，“别瞎说，这没你的事，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凑热闹。”
他这一说，村民以为这小子就是喜欢充楞耍宝。
石世通看着焉头耷脑的人群，心想，僵持不定不是办法，就准备喊人来抓阄。
令五常不知哪根筋不对，他一边躲娘的拳头，一边还继续喊：“你们就算是有人敢去，村北口那些仙人泪，你们牵了牛，也没一个人走得出去。说不定还没到山脚，就先掉进那些水潭了。”
他这一嚷嚷，不少人听了进去。
他娘一听，这小子纯粹是在找死，恨不得一双拳擂晕他。只可惜撵不上这兔崽子。
村民们的眼亮了，石世通也迟疑了。
他问：“你果然要去？”
令五常爬到一棵树上，“我去……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石世通看看众人，分明就没一个人要阻止这小孩的意思。
“那你说……”
“我的条件就是，如果我去了，你们得给我家修一栋好房子，再给我娘十锭银子。”
他娘一听，就哇一声哭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石世通心想，提条件就好，提了条件，也就不算是我们欺负你孤儿寡母。
“那好，都依你。这村北口你最熟，你又如此有胆量，愿意为乡亲们铤而走险……”
令五常打断道：“族长，你也别往下说什么好听的。我不是为了大家，我是为了我娘……我爹不在，这村里人没少欺负我娘俩。你收起你的那些好听的话，只要真给我娘房子、银子就行了……”
石世通见他如此决绝，族人又如此怂，一低头，挥挥手叫人把牛牵了过来，算是答应了。
人群也自动的散开一条道给令五常。
令五常到坐在地上的娘身边，说：“娘你放心，我会回来的。儿子命大，村口那凶恶的石妖孽都没吓死你儿子。”
他娘哭骂道：“死崽子，这是你出头的时候？你要是回不来，娘怎么活……”
令五常眼泪夺眶而出，“娘，你儿子在村里混日子，就算一辈子，都没法给您修房子挣银子，这是……儿子给你报恩了……”
说罢，他噗通跪下，就给娘磕了几个头，然后义无反顾起身牵上牛就走，也不管娘亲在身后哭天喊地。
人群中，除了他娘，最舍不得令五常的也就只有石吞云了。石吞云心里很想大喊一声，叫令五常等等自己，可终究还是没有喊出来。
令五常头也不回的走了，身后没有一个人送他。
走到村北口时，村口路中间，那疯子咿咿呀呀却拦住了他。
令五常对疯子从来不恼，“疯子，你给我让开。”
那疯子此刻看上去不疯不癫的，就是不让。还瞪着令五常，把自己手里那根柳枝递过来。
令五常没好气的说道：“你给根树枝做什么？我不要你这个，我有赶牛的。”
疯子咿呀咿呀的，拿柳枝在地上比划着，就画了一个圈，然后把自己圈在里面，嘿嘿一乐。
令五常不明白他的意思，又怕自己娘追了过来，就接过柳枝。疯子这才让开了路。
村北这地界，确实是令五常最熟。那些牛也听他的，牛在他的吆喝声中，乖乖的绕开那些小水潭。约莫走了一晌功夫，就到了玉淮山的山脚下。
这大山因为那些水潭的缘故，几乎没人来这边。玉淮山才显得山高林密，豺狼虎豹甚多。而豺狼虎豹也很识趣，从不穿越那些小水潭，去村里兹扰村民。
在古兽村人眼里，小水潭既凶险，又是很好的保护屏障。
按族长的说法，只要令五常今夜在山脚下呆够一夜，不管明天他能不能回村，就算令五常没白跑这趟，村里就会兑现善待他娘的承诺。
令五常在山脚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就把牛拴在树下。然后自己躲在一边，靠着树身，看着那些密林……
日头一点点落下，夜幕随繁星降临。玉淮山的黑夜陷入了猛兽的世界，山里的野兽们也首次嗅到了陌生的气息。
令五常看着牛开始不安的急促踱步，嘴里呼呼只喘粗气，紧张得哞哞直叫，他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尤其是这黑唆唆的林子里，偶尔从林间传来的一声猛兽的啸声。这地方就是没妖，也能把人吓得半死。
令五常苦笑了一下，现在自己手里除了一枝柳枝，别无他物。自己跟这两头牛都凶多吉少。
反正只是博一把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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