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站的地方正好能使上劲。”令五常觉得自己胡说起来脸都不红一下。
子清轻哼一声，“你哄骗谁呢？从你在柴房画符开始，我就觉得你装得够深的。我以前还说你是个不装的人，其实是我眼拙，你是最能装的那个。你的道行难道比元庆道长还深？这就奇怪了。你会不会看得见那些无字经书？”
“你看我像吗？”
这时，卯震不知去了那里回来了。子清把想追问的话吞了回去，问卯震：“你去哪里了？”
卯震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小兴奋，这么一会，一定遇到了高兴的事。
“我去见了主持真人，转交一封信……”
卯震没遮掩，但子清心里不乐意他的举动，“九牛道长受伤，气得都吐了血，你不去过问一下？”
“要见主持真人挺难的……”卯震说着话就躺下，让自己躺舒服一点，“九牛师父受伤挺硬气的，你们谁都劝慰不了。”
子清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谁都劝不了？”
“我来的时候，听我爹说过一件事。三道观有个怀信法师，他是主持真人的师弟。这个人原本是要做三道观主持的，结果他们师父守元真人在临终前，把主持位置传给了怀仁。师兄弟之间从此心存芥蒂，到水火不容，形同陌路。今晚之前我都还不知道，九牛道长原来就是怀信法师，而布夷真人就是他师兄怀仁。所以，三言阁连三道观的道人都不能进来，三言阁一直归九牛道长把持，布夷真人也不得不让着这个师弟。”
子清也不禁说了一句：“怪不得。”
卯震的一番话，不像是胡编的，也让人茅塞顿开明白了一些看不懂的事。
卯震突然说道：“我劝两位，明早起来还是赶快离开三道观。”
他话里明显有话，子清问道：“这话又怎么讲？”
“三言阁的经书也整理完了，也该走了。不走，只怕以后想走都难了。”卯震的话，既不是担忧也不是警告，随口一说，有几分神秘的提示。
子清一口答道：“我还没找到我要找的东西，我不会走。要走，你们走好了。”
卯震也好奇，“你要找什么东西？真在三言阁里？”
“我娘有病，听说三言阁里有一种红荼蘼，可以治她的病。”
卯震冷笑道：“你不是痴想吗？三言阁里面会种有红荼蘼？就算有，在几层？四层以下没有，四层以上我们连想都别想了。”
子清：“我总不能等着看我娘死……”他一句话，竟有几分凄凉，让令五常瞬间就觉眼一热。
还好小屋黑暗无灯，看不到什么。
令五常一直觉得这是子清的一个借口或玩笑，没想到他说起来还正经八百的。
令五常问：“你娘的病非红荼蘼不可？”
“听传闻是。要不，我对三言阁可没四君子的兴趣那么高。”
卯震苦笑出声，“我有什么兴趣？我也就只能说算幸运，进阁了……那三个还生死不明呢。”
子清高声：“卯震君说说进阁的感受吧？”
“什么感受？”卯震似乎进了阁后人低调了不少，许是在三言阁没人伺候，没人看他脸色，反倒是伺候别人，看别人脸色太久。“你们觉得四层以上还有什么？”
子清：“谁不想知道？你有本事明天去问问九牛道长。”
“我不敢问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
子清戏谑他，“不是亲耳听到谁会相信，堂堂东都护府的卯震君，居然说出有自知之明的话来了。”
卯震在黑暗中，脸上变得有点冷峻。“两位公子，你们都是好人。一起进三言阁，我卯震深感幸甚。若是真没什么事逗留在三道观，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子清：“是非之地？这话倒是不假。你只劝我们离开，是不是知道有什么事啊？”
卯震：“事定会有事。子坎和酉兑、午离他们带的甲胄武道在山下还有不少，如果武道们知道他们遭遇不测，你们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子清：“甲胄武道还能大摇大摆的找三道观要人？”
卯震：“大批甲胄武道入中土，本有试探意味；也是为了保他们在三道观的安全。如果三人生死未卜，都护府的镇国将军岂会放过这些武道。”
子清：“甲胄武道的天元之力只有五重，三道观入观的觅魂路非得六重以上的天元之力，他们应该没有办法入观。”
卯震摇头，“谁知道三道观里有没他们的人？有些事看来你们不是都护府的人，是真的不明白。更何况，觅魂路只要有一个六重以上的人就可以破了。”
子清：“要我们走，是嫌我们碍事，那也说个充足的理由。”
卯震：“都护府的人常年在边关，就算是我们这种公子哥，也多少都得了解一些军机。远在边关看似逍遥，君命有所不受，其实并不轻松。一只眼得盯住关外夷狄和蛮族，另一只眼还得看中土天子的一举一动，揣摩天子心思。哪个都护府不在中土收买众多耳目？当今天子，一心要得道升仙，身边谗臣不少。要是某一天天子听信了谗言，突然疑都护府有谋逆之心，都护府如蒙在鼓里，岂不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此次天子下诏都护府和你们桂府，你们觉得是平白无故的赐恩？”
子清：“这我能猜到，天子下诏是要都护府的人互相残杀，让各都护府之间结仇、相互牵制。”
令五常第一次听这些充满机谋的君臣之道，心里觉得，天子和臣子如此算计，这世道能平静？尘世人怎么活？
卯震斥子清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另一半是？”
“天子，他想把三道观彻底毁了……”
子清看着卯震笃定的表情，“你这个想法倒是很奇特，你又如何知道天子会有这个想法？”
“我也是……猜想。”卯震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就打住不说了。
令五常想起卯震前几日半夜偷偷起来的事，说不定就是有飞花折叶的消息在来往。但他的话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子清微笑道：“要毁掉三道观，天子需要这么处心积虑？”
卯震沉默了一小会，“不信，就等着看吧。”
令五常心想，三道观乱不乱好像也无所谓，也许乱一点更好，自己的解药更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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