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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你个糟老头你坏得很!”


傅一航并不意外,举起茶杯:“几年前死了..小时候对我蛮好的...”

掌柜的面露几分唏嘘,刚端起的酒碗,和傅一航碰了下,烈酒下喉,这才憋过气来:“生老病死,自古法则,并不是你我能抉择的。”

傅一航喝掉剩余的酒,笑笑道:“嗯,你讲的并不是没道理,没什么想不开的。”

掌柜的眼神黯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无奈地笑了一下:

“是啊世事无常,只怕有心人,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竟养了一头白眼狼...真是浊目不识人啊....”

傅一航是小酒馆里的常客,自然对酒馆的背景一清二楚,掌柜只有一个儿子,早年参壮,后来做了官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身边除了学徒没有旁人。

说到伤心处时,傅一航吸了口气:

“听闻三毛好赌成性,这是又犯老毛病了?”

掌柜的满脸惆怅,叹口气道:

“三毛住在我家对面,小时候便染上了赌瘾,平时好吃懒做...自己的赌债都是老两口还的,被债主追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还屡次不改。

这赌钱害人啊,输光了家底,媳妇也跟人跑了,爹娘被他活活气死,他娘没断气之前,拉着三毛的手,苦口婆心求他别赌了。”

从他爹娘死后,他才勉勉强强改掉陋习...开始正经干活、存钱...掌柜的想着都是街坊领居,自己又无大儿,于是好心收留他到店里面学打杂,酿酒,端菜。做了数月,手脚倒还挺勤快..

傅一航听到这里,半抬眼帘:“生活安逸,存了钱,手又开始痒了?”

“是啊..他本性就如此了吧!前些天他去赌坊输了银子,回来之后就抱住我的腿哭,问我借钱..我一时心软,想这是他最后一次了,于是借钱给他..没想到他后面越输越多...最后竟然跑我家...”

傅一航嘬口酒,抬眼瞧他:“把你积蓄偷了?”

掌柜的嘴抿成一条线,一碗酒下肚,握紧拳头捶在桌上,布满皱纹的脸上出多几分难言:“说也不多,拢共就三百两银子,可是我由衷的希望这孩子能学好,他路还长,还没成家立业,他爹娘交代给我的事还没完成,可千万别再去赌了...唉..”

说到这里,掌柜的长叹一口气,酒一杯一杯的下肚...浑浊的双眼湿润红肿..

“你操心他干嘛,他这是狗改不了吃屎。”

傅一航喝完最后一口酒,擦擦嘴:“放心,明个我去官府打声招呼,将你的钱财要回来。”

掌柜的一听这话慌了,摆摆手:“冲着这酒劲,这些心里话说给公子一人听就罢了,您若是去报官,按律要流放充军...这样三毛可就真完了...”

两人说话之间,店里来了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过来打酒。

掌柜的抬头恢复笑容,佝偻着腰起身,还客套的寒暄了几句:

“您家那位身上的老毛病又犯了?”

“嗐——别提了,从小就爱练点武术,一把老骨头还在坚持...”

妇人穿真丝绸缎,发鬓上插着珠钗玉坠,看样子家里挺殷实的,不过从她的仪态和走路姿势来看,都十分亲和。跟掌柜的闲聊几句后,提着酒走了。

掌柜的重新坐回桌前,端上来一盘花生粒,笑笑道:“这个老妹的丈夫是京城擒鹤馆的领主,有个儿子爱惹事,后来被佰卫的人活活打死了,就剩下老两口,他丈夫脾气越来越差,没了儿子心疼的要死,还得劝男人想开点,唉!和她比,我这点事算什么呢..人没死...我至少还有个念头..所以说人啊..还是得往好的方面看。”

傅一航沉默许久,没有再说话,将银子放在桌上后,翻身上马,消失在夜巷子里..

— — — — — —

锦绣大街上,红色灯笼散发出昏暗的光芒,酒馆里的人渐少,勾栏赌坊中的喧闹声嘈嘈杂杂,不时有红光满面喝得烂醉的人出来。

李诺一挎着腰刀,在漫天飞雪的锦绣街上巡逻,天气寒冷,不时的紧了紧身上的黑袍,巡视期间小雪花浑然不觉地落在胸口衣襟上,白皙的肌肤冻的发红。

上次跟傅一航约定好,三日之内一定将

马德庄的所有线索查找出来,他白天又要巡逻,晚上就那么点时间...驱马在锦绣城内寻找消息..

真是让人头大啊,不过债主的话,他当然记在心头。

这硕大的京城内潜龙伏虎,可能随便一个茶摊前都会坐着一位厉害人物,他虽然有缉察司令牌,可这京城之地有些地方是根本进不去的...要想打听全城消息..其实很难,至今马德庄的东道主是谁都没查清楚。

李诺一走在街上四处巡视,心里‘咯噔’一响,想起了傅一航那句‘要没查到,把你卖东瀛做男妾’的话,埋怨的双眼中泛着红,不停地搓着手。其实他一直很珍惜这次机会,他想进煞地营,每天趁天没亮就早早起床巡逻,有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抽空第一时间就去查马德庄消息..



可惜,走遍京城卡卡角角,还是没什么线索...

正当他垂头丧气走在街道上,想着怎么给傅一航交代时,后面传来了嘈杂声..

李诺一抬头,远处长街上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翁倒在雪地里..旁边的小推车里的水果滚落一地..过路行人却无一出手相助的...寒风呼啸,天空开始飘着绵绵细雨,老翁穿的单薄眉头紧锁..抱着腿在地上哀号..

李诺一按着官刀,连忙上前扶起老翁

“老伯你没事吧,小心点。”

“啊...没事..”

李诺一将他搀扶起来,蹲下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还没事,这小腿都骨折了..您这么大把年纪出来卖什么水果啊..”

“家里五口人要吃饭..快别管我了..我的水果..我的水果啊..”

“这些水果我全买了,我先扶您去休息会。”说着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翁。

老翁布满老茧的手接过银子,面露愧疚站在原地:“这..官爷..我..不能要啊..水果要么就送您了吧..”

李诺一弯下身,捡起一颗苹果在身上擦擦,‘咔嚓’一口咬下去,笑眯眯道:“嗯,挺甜的,回去分我弟兄们吃,谢谢你了啊老伯。”

老翁点点头,面露难言无语,却是更为杂乱的心绪奔窜...李诺一无奈地笑笑,蹲下身一颗一颗地捡起苹果..虽然说自己俸禄少的可怜,不过他爹从小教他尊老爱幼,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就在李诺一低头津津有味地咬着苹果时,老翁的神情从和蔼变为冷血毒蝎,一瞬间,佝偻老头变成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刺客,袖中立即滑出一把白刃..

老翁满目红张,盈耳喝杀,举起匕首朝李诺一胸口刺去:“呵,你们缉察司的佰卫都该去死..”

李诺一有些惊讶,嘴上苹果跌落,抓起刀连忙起身,匕首如一道寒芒划过他的下巴,千钧一发之际,李诺一从雪中拔地而起,抓起地上一把雪泥朝他眼睛撒去..

老翁眼里进了土渣,揉了揉眼睛,待视线清晰,抄起匕首又向他刺去:“拿命来!王伟养的狗杂种们!”

咻——

就在此时,远天降下一道身影,一者庄严如岳,一者飘逸若风,一道寒芒划破长街之上。

‘道义’凌空飞逝,在老翁身边转了一圈,紫色的光晕华然升起。

啊——

一声惨叫...

老翁捂住划破的脖子,指缝血流横出,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远处的白衣公子,脚步踉跄倒退,手滑倒在地。

杀人啦————

酒肆勾栏里传来惊呼声,人们纷纷抱头逃窜...

长街之上乱成一片!

李诺一从人群中回过头,不停的四处查看,目光锁在一张清冷的俊脸上:“公子...”

“嗯。”

傅一航走上前,蹲在老翁身边,双指掀开他的衣领,脖子上有蝎子图案:“这老翁你识得?”

李诺一摇摇头,眉头紧蹙:“不认识,不过看起来,他跟佰卫有什么血海深仇。”

巡逻的禁林军也闻讯赶来,带刀抚尉上前拱手道:“见过世子爷。”

傅一航点点头,取下酒葫芦嘬口酒,禁林军迅速收拾完雪地残骸,老翁尸体被抬走..

李诺一仿佛经历一次噩耗,这也不是第一次见他杀人了,

李诺一小跑上前,行一个礼:

“傅公子,每回您一出现就是大阵仗。”

傅一航侧头瞧他,由衷道:“要不是你武功差,也用不着我动手,对了,我交代给你的事呢?”

李诺一愣愣,这才缓过神来,嘻嘻哈哈,挠着脑袋:“啊,您上次让我查的马德庄的事...暂且..”

傅一航瞧他那样,一定是没查出什么了..随口道:“行了,马德庄的事你暂时不用管,先替我查一件盗窃案。”

李诺一松了口气,拍了拍脖间的雪花:“啊?盗窃?谁丢东西啦?”将雪花拍落..

傅一航轻轻打量他一眼,眉头一锁,白皙的锁骨上也落上好几片雪花,不过很快就融化了,少年长得水灵,皮肤跟膏脂一样:“小小年纪要什么风度,缉察司没给你们发领子吗?脖子冻的跟乌紫鸡一样。”

李诺一摸了摸脖子,龇个牙笑笑道:“嗐——有是有,不过是毛茸茸的骆领,我戴着嫌痒痒,不方便干活。”

“你怕痒?”

“嗯...我这个人特别怕痒痒..”

傅一航将酒葫芦系在腰间 感慨道“我听说怕痒痒的人怕媳妇,你以后可得小心点。”

李诺一稚嫩的脸立马涨红,按着官刀上前,心虚道:“我才不怕媳妇...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得是他怕我才对!”

傅一航冷笑一声,抬手示意他不用狡辩:“行了,方才小酒馆掌柜的告诉我,他三百两白银让人偷了..还是店里的伙计偷的...你说说一个老人家一辈子有多少积蓄...”

傅一航把酒馆的所见所闻讲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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