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的小雨点扑打在青瓦上，发出悦耳的响声，看着黑气的身影渐渐隐没，乌夜啼目光逐渐黯淡下来，愣愣地盯着眼前茶盘中已有腐烂之势的茶叶，嘴里喃喃自语：“生死轮回，真是悲惨啊。”
“嗯？你在说什么？”一道年轻的声音在乌夜啼身后响起，乌夜啼的眼神中再次充满亮光，随即恢复正常，他转过头去说道：“没什么，参商。”
来人正是豫梁的头号外交使臣——参商，竟是一个年龄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参商轻扫自己的衣袍，坐在乌夜啼对面，也不客气，直接拿起一个茶杯自己倒了点水喝了起来，然后感慨地说道：“每次来你这地方可真是要累死我啊，荒郊野外的。”
“曾经十七天之内游说四国国君的第一使臣居然也知道累吗？”
“游说跟拜访能一样吗？”
“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出使西秦一事？”
“不，出使一事已经十拿九稳，”参商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次过来也就是聊聊天？”
“我的府邸离井宫那么远，你会专程跑过来聊天吗？”
“嘿嘿嘿，还真就是过来聊天的，”参商憨厚地笑着，然后突然严肃道：“乌夜啼啊，你觉得主上他能统一天下吗？”
乌夜啼忍不住微笑道：“你是今天第二个问我的人了。”
“哦？还有一个估计是彭泽那老匹夫吧？”
“他现在可不是匹夫了，他问的问题也有些水准了。”
“所以主上？”
乌夜啼站起身来，将手放入雨丝中，问道：“参商啊，你知道我是长生不老的吧。”
参商神色一动，他警惕地看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回答：“嗯。”他是除了彭泽之外另一个知道乌夜啼长生不老的人。
“我来到这个世界，历经数个朝代，历代开国皇帝都有一个通病，喜欢把自己的出身说得神乎其神，真龙降世，脚踏七星，红光满屋，眼生双瞳，统统都是谎话。”
“只有辞鸿一个人，他不这么说，全国的老百姓都知道国君起自微寒，有众将士和老百姓的支持才登上国君之位，曾经的他，严格来说只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只有他不编造天选的理由，开国即位，他说他联合将士推翻前朝只是因为前朝制度无道，国君昏庸，他是为了改变才造反的。”
乌夜啼抬头仰望天空，语气突然一转：“但是也只有他，是真正的天选之子，是真正的命定之人。很久以前我在他们村当一名医生，过着还算平淡的日子。辞鸿出生的时候我和他父亲一起在产房外面等待，他还未出世之时天上便已经雷声大作，风雨欲来，待他出世之时，山海共欢，从山上的洞穴中、海里的巨浪中、天上的雷云中飞出三条巨龙，一起飞向山脚下那座小草屋，待到辞鸿第一声啼哭，三龙一起在空中呈跪伏状，一尊玉龙的虚影缓缓从草屋中显现。”
“辞鸿的父亲进去惊喜地抱着孩子，我也过去看了看辞鸿，那时候他当然还是一副闭眼啼哭的普通孩子模样，辞鸿的父亲很开心，请我为这个孩子起名字，因为我当时是村子里唯一识字的人，我跟他说我回去想一想，明天给他答复。”
“晚上我再次来到那间草屋前，那三条龙还没有走，它们还在草屋上空盘旋，似乎是在守护辞鸿，我当时还不知道它们在干嘛，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
“我刚刚站在草屋旁的槐树下，一团黑气裹挟着狂风向着草屋扑射而来，为首的碧蓝色巨龙仰天一声巨大的龙吼，另外两条也高吼附和，碧蓝色巨龙用利爪在空中一把将黑气抓成虚无，但是还远未结束，黑气越来越多，它们形态各异，三龙也渐渐招架不住，为首的巨龙朝着天空怒吼，另外两条龙也分别朝着群山和海洋怒吼，数以百计的巨龙从三个方向向着草屋飞来，一时之间，千龙飞舞，吼声不绝。”
“那时候我才想起来师父曾经跟我说的话：凡是天选之人，降生之时必遭鬼怪嫉妒妖魔觊觎，只有度过此降生之劫，方可得到认可。”
“我本来觉得我不用出手了，但是‘刺啦’的一声，我身旁的槐树突然拔根而起，向着草屋倒去，我当然不能看着它这么杀死那一家三口，当即一指将那桃树顶住，轻放于地上，因为这大树若是重重倒下，凡音一定会惊醒辞鸿一家三口，到时候更麻烦。”
参商忍不住插嘴：“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不能这样直接插手这个世界的事情的，每个人都有命里的劫数，你这样干预会损害你自身的寿元吧。”
乌夜啼苦笑一声：“没办法，我和辞鸿的父亲应风认识很多年了，他为人老实憨厚，勤劳能干，与邻里相处得也很好，这辈子也没做过坏事，在洪达这样的制度压迫下，也能凭借自己的双手获得基础的温饱，”乌夜啼语气一冷，陡然强硬起来，“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被一些外来的脏东西弄得家破人亡，死于非命。”
参商看着眼前这个脸色铁青的男人，他知道，乌夜啼一直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
“所以啊，即使破坏规矩，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不止这一棵桃树，后面从地上又出现了几十条黑色的鬼玩意，细长且速度极快，全都向着草屋飞去，但是我早已经在草屋周围一圈布置了法阵，它们在刚碰到的时候就化成了灰。”
“天上为首的那三条龙也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它们看了我一眼，我能从中看出感激，于是我也微微一笑，就这样在我和三龙的共同努力下，这一晚上终于过去了，待到黎明之际，我腾空而起，向着三龙行礼，它们也回礼并口吐人言：”
“谢谢你，你很不一般。”
“没有，就算不是因为这孩子我也会救应风他们一家的，白天的时候他拜托我给这孩子起个名字，我自知没有这个资格，想问问三位怎么看？”
为首的巨龙开口：“叫他——辞鸿。”
乌夜啼眼神中透出一丝激动，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我当时完全觉得，即便我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名字了。”
“那巨龙再次开口：”
“我们该走了，这孩子将来的路漫长且艰难，我们不可能一直保护他，温和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他，是背负不了那么大的使命的。”
“说完便腾空而起，我追问：他背负的使命是什么？”
“巨龙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改朝换代，千古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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