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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谨慎)


“……”

宁瑟瑟沉默了很久。

从四月到现在, 她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宋芳裕,乍然听说她已经锒铛入狱,还觉得没什么真实感。

“……见一下吧。”

她顿了顿, 眼睑微垂, 声音放低:“我被改换的人生,需要一个理由。”

“你确定你可以吗?”

薄辰疏语气罕见的轻柔。

“可以的。”

宁瑟瑟对他笑了笑,神色间并无逞强。

“……好, 那我和虞家那边联系,到时我开车送你去。”

“呃,您和他们联系吗?”

她愣了一下。

“嗯。”

薄辰疏表情自然:“你别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好的……”

宁瑟瑟想了想,让虞家知道她和薄先生认识也没什么,只是不好解释为什么认识罢了……对了, 她不解释不就好了, 干嘛要解释?

于是差不多一周后, 虞家那边和监狱申请通过,确定好了时间,宁瑟瑟跟学校请好假,坐上了薄辰疏的车。

十月下旬,已至深秋。

宁瑟瑟在校服外面套了厚衣服,仍然觉得冷风打着旋儿从衣服缝隙处往里钻,叫她忍不住打哆嗦。

她看了眼站在车边, 无论寒冬还是酷暑都是一身差不多西服的薄辰疏, 疑惑问:“您不冷吗?”

“不冷。”

薄辰疏替她打开门, 宁瑟瑟赶紧坐进去, 车上的暖风让她舒了口气。

“真的假的,您可要注意别生病……”

她小声念叨了几句。

薄辰疏开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回着她的话, 都是些和今天的目的地毫无关联的话题,说到后面,她也找不出话来了,渐渐沉默下来。

看着窗外一点点从繁华变得萧条,她叹了口气。

“放轻松点。”

薄辰疏好像想说什么,又有点不知如何表达:“……我会在外面等你。”

“好的。”

宁瑟瑟对他笑笑。

监狱偏僻,路途也远,足足开了快两个小时的车,两人才到地方。

虞家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见薄辰疏的车,再看到他自然地替女儿打开车门,领她过来,三个人表情都古怪极了。

“去吧。”

薄辰疏拍了拍宁瑟瑟的背,让她去跟着虞家夫妇。

虞家三人:……

这姿态,不知道谁才是瑟瑟的亲爸亲妈。

宁瑟瑟对薄辰疏点点头,然后走到虞家夫妇那边。

“……瑟瑟。”

虞智为有心想亲口问问女儿她和薄辰疏的关系,可现在又不是时候,只好先咽下去,示意她拿出身份证件,然后带着妻女往内走。

“一次最多三个人,所以你哥哥就不去看了。”

他看了眼留在原地的虞珩,对宁瑟瑟解释。

宁瑟瑟颔首表示明白,回头看虞珩,却见他表情极为复杂烦躁,他靠在门口的墙边发愣,本身也没有好奇或是想问个究竟的样子。

……他早知道什么吗?

来不及多想,狱警已经核对过证件,带着他们去了探监室。

白墙、水泥地,一面厚厚的玻璃隔绝了两边,让人的声音变得不太清晰。

三人沉默着,谁也没说话,跟着狱警走进去,安安静静坐下。

清冷严肃的环境好像自带一种氛围,让他们呆愣回忆着这件荒谬不经,又真实发生的事。

过了片刻,钟纭才缓过来,偏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宁瑟瑟,轻声道:“知道你现在学习紧张,本来不想影响你的心态,但想到你也需要一个交代……瑟瑟,等会儿无论听到什么,你要记住,爸爸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

永远是你的后盾……

宁瑟瑟对她点点头。

她又想说什么,但对面玻璃后的那扇门“咔嚓”一声被推开,他们要见的人来了。

穿着囚服还带着镣铐的女人走进来,她原本发福的圆润身形在这几个月内迅速消瘦,囚服显得空荡荡的,脸部也凹陷下去,三人反应了一下,才把她和原先那个在虞家不可一世的“大管家”对上号。

宋芳裕表情疲惫而憔悴,原本精明的眼神微微浑浊,显然她这几个月忧心太过,心力交瘁。

她呆愣愣地坐下来,好像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对面坐的人,眼神忽然又亮了。

“先生、夫人,你们来了……芊堇怎么样了?她的病怎么样了?你们就算狠心要换回身份,可得给她好好治病啊,她什么时候开庭?她身体那么弱,还要面对法庭,我、我不能去旁听席,你们可一定要……”

女人带着谄媚和急切的声音透过玻璃传过来,模糊不清到让人觉得不真实。

虞家夫妇表情显得有些漠然,只听着,不说话。

他们不明白,事到如今,宋芳裕是凭什么还觉得她有资格为她的女儿向他们提要求?

宁瑟瑟注视着那边的女人,虽然看上去陌生了一些,但正是她过去的“母亲”。

她眼中有焦灼、有心疼、有乞求、有想念,有宁瑟瑟过去渴求的一切,有……母爱。

宁瑟瑟闭了闭眼。

事先她觉得自己可以,毕竟已经过去半年,她的心态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真的见到宋芳裕,她还是忍不住眼眶酸胀。

这个女人是她上辈子那么多年,加上这辈子那两个月,一直深深孺慕着的“母亲”,她曾经付出过那么多努力,哪怕不要尊严也想得到的东西,原来她不是没有,只是给的人不是自己。

宁瑟瑟以前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她对宋芳裕投注了最最真切也是最最柔软的感情,现在得知了真相,再想到曾经的自己,只觉得那个自己就像个小丑,极其可笑又极其可怜。

宁瑟瑟想抽自己一巴掌——

宋芳裕从进来就一眼没看过自己,她发现自己居然还在意这一点。

真是……

她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难受和恶心,因为她知道,自己这种感情是被愚弄出来的,而她居然还有点没能摆脱。

三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谁都没理会宋芳裕,她便越来越急躁,声音尖利起来。

“你们说话啊!芊堇她……”

“别再说她了。”

虞智为忽然抬头,目光如利剑一般,带着深刻的恨意,他本身就威势十足,这一眼顿时慑住了宋芳裕。

“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听你提问,而是要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这样做?我虞家哪里对不起你?”

虞智为说起这些事,怒火越来越重,几乎是咬牙切齿:“那些年你们夫妇在虞家工作,我们给足了薪水,也从未为难你们,就算你不换孩子,看在你们夫妇二人做事尽力的份上,我们也不会对你的孩子差,你要是想求她的前途,我们也会答应,究竟是为什么?!”

他眼神痛苦,缓了口气,再次厉呵一声:“为什么!”

“……”

哪怕隔着玻璃,这声音也直穿人心。

宋芳裕身体微微发颤,嘴唇嗫嚅着,不敢抬头看他们。

钟纭冷冷地盯着她,不复以往的柔声细语,一字一句道:“宋芳裕,要记得你的女儿还需要治疗,你不能拒绝我们。”

“……”

闻言,宁瑟瑟倒是先一惊,转头瞟了眼钟纭。

她说这话,还真是——

她看到钟纭紧拧的手指,再看看她面上的强势,明白了过来。

应该只是诈宋芳裕而已。

不得不说,她这手很有用。

宋芳裕最紧张的就是她女儿,这半年来忧思过重,她浑浑噩噩的,脑子也没了以往的清晰。

一听这话,她根本没考虑是不是说了,虞家夫妇就会好好对她女儿,只顾着求饶道。

“不行!不行!芊堇要好好治疗,她的病本来就不能根治,要好好养着才行……”

“那就说。”

虞智为再次逼问。

“我……”

宋芳裕看了看虞家夫妇,又看了看坐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宁瑟瑟。

她知道这件事终于还是要见天日了,她得彻底坦白。

顿了一下,宋芳裕表情慢慢沉下来,回想起多年前。

那时发生的事再度冲上脑海,以往那种愤怒感再次重现,她好像又回到了作出决定的那个瞬间。

十九年前,宋芳裕和钟纭先后没多久怀上了孩子。

虞家的薪水丰厚,宋芳裕自然不肯因怀孕白白耽搁几个月,她坚持留下继续工作。

同样是孕妇,怀上的时间也没隔多久,但宋芳裕看着被虞家当成珍宝一样伺候着的钟纭,再看看怀着孕还给人做牛做马的自己,自那时便心里不太平衡。

但,让她做出换孩子这种毒事的原因却不是这个。

“你……”

她紧盯着钟纭,目中是滔天的愤怒,和毒蛇般的阴狠。

“我丈夫那里,有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

钟纭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我的什么东西?”

“哈哈。”

宋芳裕冷笑:“你这腌臜贱货,我丈夫那里有你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

钟纭胸口一滞,怒视她。

宋芳裕好像又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求于他们,又老实下来。

宁大展和宋芳裕两人虽然都为虞家做事,但并未住一间房,宋芳裕负责的是宅子内的工作,宁大展则天天跟着虞智为在外面跑,又因为怀孕,宋芳裕疲惫,是以很少过去找丈夫。

她难得过去一次,正好见到了宁大展还未来得及收起的东西。

宋芳裕很难形容那时自己的心情,因为过于愤怒,过于痛苦,她甚至差点流产,后续吃了好久的安胎药才稳住。

她开始有意观察自己的丈夫。

宁大展天天跟在虞智为身边,意味着他和钟纭的见面机会也很多,两人见面都是道貌岸然,看上去客气有礼,好像一丝多余的、不该有的关系都没有,可是宋芳裕不断地偷偷去丈夫那里,她发现了很多次,虽然没见到钟纭,却有她的东西。

凭什么呢?

宋芳裕那时想。

钟纭已经有了一切,她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富贵体面,同样是怀孕,她在这宅子里像个女王,自己却是个卑微的佣人,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为什么还要来抢她的丈夫呢?

宋芳裕无法接受,她找宁大展揭破了这件事,却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明明还怀着孕,宁大展却对她极其不耐烦,甚至不想多说。

因为还在虞家讨生活,短时间内找不到更优厚的工作,宁大展也不许她到虞家夫妇面前说穿这件事。

宋芳裕好像陷入了死局。

她和宁大展同出一乡,自小就认识,有着多年来的感情,她没法去发疯伤害宁大展,为了讨生活,她也没法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揭穿,然后去撕烂钟纭的脸,她必须得忍着,可是怎么忍呢?

压抑的仇恨渐渐扭曲,让宋芳裕越来越偏激,脑子里整天都在想着怎么报复。

孕期本来情绪波动就大,宋芳裕遭遇这样的打击,还完全无法疏解,丈夫虽然有所收敛,却依然对她冷淡且不耐烦。

宋芳裕需要一个发泄口,她需要做一件事,一件能发泄她所有痛苦的事。

每天闷不啃声打扫着虞家时,看着这典雅华美的老宅,看着众星捧月的虞家人,看着他们打工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一切,宋芳裕终于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

换孩子。

左右差不多时间怀的,应该也差不多时间生,她在虞家内部当佣人,前一个月钟纭又要坐月子,看不过来,想要换孩子难道不是很简单吗?

这个想法渐渐发酵,宋芳裕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痛快。

换了孩子既可以最大程度地报复钟纭,又可以让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享有一切,何乐而不为?

等到生下虞芊堇两天后,钟纭也破了羊水时,她甚至忍不住想笑。

因为她孕期太过坎坷,她的女儿天生体弱,生下来斤两也小,但……这不正好吗?

钟纭的女儿斤两大一些,她的女儿多长两天,就刚好和钟纭的女儿差不多重。

于是就在钟纭生下女儿的两天后,宋芳裕成功偷换了孩子。

本来她还担心会不会有人看出来,可斤两是对的,小婴儿五官又还没张开,或许一时有人觉得违和,但也不会联想到孩子换了这种事。

宋芳裕成功了。

老实说,虽然日思夜想着这件事,但真正成功时,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的女儿成为了虞家的千金,而钟纭的女儿则可以任她处置……

宋芳裕第一时间想要弄死这个孩子以绝后患,但她做的事被宁大展发现了。

宁大展贪婪,得知自己的女儿居然成功成了虞家千金,他便没责怪宋芳裕的行动,反而已经想着多年以后偷偷靠女儿过上纸醉金迷的日子该有多么舒服。

但他还有顾虑,因为只要他的女儿还待在虞家一天,身体里的基因就是藏不住的,随时都可能不小心暴露。

万一有暴露的那一天,虞家本来的女儿活着,那还好说,还有回转的余地,要是直接把她弄死,怕是一旦暴露,就等于打入死局。

再加之本身胆小,所以宁大展没听宋芳裕的,他不愿把孩子弄死,而是偷偷送到了乡下,给自己父母。

临走前,他看着襁褓中那个孩子,她被自己随意抱着,脸受了风,正在发抖。

想到这个孩子的命运,宁大展伪善地唏嘘了一句,然后戏谑地给这个孩子起了个名字——

瑟瑟。

多可怜,多无辜,这是他仰慕的女人的孩子,可惜却不是他的孩子,不然他会对她好的。

发生在暗处的这一切被死死隐藏,虞家夫妇毫无察觉,可惜就在宁大展以为自己今后生活无忧时,他遇见了意外。

在抢救弥留时,他以多年的上下级之情为条件,借着虞家夫妇的仁厚,恳求虞家夫妇好好对待那个孩子。

不知道他是良心发现,还是担心自己走后,宋芳裕还会对那个孩子动手,万一暴露了便会让虞家夫妇对自己的女儿产生不可磨灭的隔阂,总之他这么说了。

不得不说宁大展是对的,如果不是这样,一开始身份暴露时,钟纭不可能那么偏袒虞芊堇,也不可能因为觉得自家对宁瑟瑟也不错,从而去宽容虞芊堇。

宋芳裕语气中怨毒极重。

她回忆起孕期那时被背叛的痛苦,回忆起那还要忍气吞声的不甘,恨意也重新涌上心头。

坐在玻璃这边的三人此时呆若木鸡,听着她不断发泄咒骂,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一切都被揭开暴晒在阳光下,可是……怎么会这么荒谬呢?怎么会就因为这样,他们一个家庭便被毁了这么多年呢?

“怎么可能……”

钟纭浑身颤抖,眼泪不自觉便汹涌而出,她死死地盯着宋芳裕,紧抓的手青筋暴出。

“我和宁大展从来都不熟!他怎么可能有我的东西?对了,对了,我知道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没忍住,弯腰干呕了一下:“我的衣帽间,我的衣帽间的钥匙,那时是不是你在管?我说怎么有时找不到之前的了,是你没拿好钥匙,他进去了……”

钟纭抖得越发厉害,时隔多年被揭露的恶心事,带来的恶心感好像也格外重,她甚至开始晕眩,却强撑着,有些歇斯底里。

“你真的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和宁大展有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明明是他偷我的东西……我是受害者啊!”

宋芳裕忽然彻彻底底地僵住。

多年来的自欺欺人被钟纭亲自说破,她其实也早该想到那把钥匙,早该想到这完全是丈夫的单方面行为,可她还是不愿承认。

“就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我真想直接弄死你!哈……不过现在也不错,怎么样?你亲生的女儿这些年被我训得像狗一样,哎呀,她真可怜啊,你都知道吗?”

宋芳裕已经像是失去理智,不断说着她是怎么对待宁瑟瑟,是的,一切都是她故意的,她最喜欢看的就是宁瑟瑟满怀期待,却被她残忍打破的模样。

“只可惜啊只可惜,那次下药没能成功,不然你的儿子和女儿……”

“砰!”

钟纭猛地扑到玻璃窗前,恨不得穿过去撕打宋芳裕。

“你该死!就因为这种事!我明明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她忽然一口气上不来,往后仰倒。

虞智为一把上前抱住她,紧紧环住妻子,安抚她:“小纭……小纭……冷静点,回来了,我们的女儿已经回来了,一切都已经回到正轨了。”

“……瑟瑟啊!”

钟纭在他怀里,忽然嚎啕大哭,就连说出“瑟瑟”这个名字,她都觉得心中酸到极致、痛到极致。

她本不该是“瑟瑟”,她是芊堇,她本该有一个充满爱与祝福的名字,而不是被害她的人起这样戏谑的名字。

钟纭对虞芊堇最后那一丝舍不得也消失了。

她只要想到虞芊堇,就会想到她肮脏恶心到极致的父亲,想到她歹毒到极致的母亲,她是那两人的女儿,难怪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谋人性命这种事!

“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

钟纭除了哭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好想现在就回到十八年前,她好想等下一打开探监室的门,就会发现门外是十八年前的场景,她甚至想从楼上跳下去,然后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在分娩。

她真的受不了了。

“如果我当时更注意一点,如果我发现我的东西少了,就立刻拼尽一切去查,而不是以为自己丢三落四,便不当回事,那是不是……”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最让他们憋闷到极致的是,宁大展这个引发一切、恶心至极的罪魁祸首,却早早便死了。

哪怕他们现在想抓个人发泄愤怒都做不到,宁大展什么都没面对便死了,死时怕是还做着自己的女儿飞黄腾达的梦。

然而实际上,当时并不是没人发现这件事。

监狱外,虞珩没去和薄辰疏搭话,他一动不动望着天空,目光空茫而满是痛楚。

作为从小爱粘妈妈的孩子,虞珩那时年纪还小,只有五岁。

他最爱玩捉迷藏,在大大的宅子里四处躲来躲去,通常他不会躲衣帽间,因为有女佣拿着钥匙,他一般进不去。

只有那一次。

他看到衣帽间的房门半开着,便兴高采烈钻了进去,以为找到了一个最难发觉的地点,谁知却正好碰上那样的场景。

虞珩当时被吓呆了,他不明白,却本能的恶心和厌恶。

宁大展那个人,实在是个最低劣的小人,看到少爷,他也没有胆子威胁或者如何。

虞珩还记得,当时那个人根本不像人,他像个兽性大于人性的扭曲怪物,他带着满脸谄媚和恐惧,还拿着母亲的物品,便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求他不要说出去。

虞珩恨自己那时太小,什么都不懂不说,也被这件事吓住了。

他之后连续一个多月没怎么吃饭,瘦得虞家夫妇带他跑了无数次医院,他也不说话,一方面是不懂也不理解,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知道自己讨厌那种场景,另一方面是说不出口,只要回想起来就会难受。

最终,他没能告诉父母自己见到的那件事。

他现在唯有悔恨,为什么那时不说呢?为什么那时胆子那么小呢?如果他说了,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虞珩闭上眼睛,心火燃烧着五脏六腑,他想到自己因为过于厌恶宁大展,曾经那样对宁瑟瑟,他就接受不了自己。

错了,完全错了。

薄辰疏看着他的表情,没有开口询问,他只是心一点点沉下去,表情一点点变得凝重,继续望着出口,等待着宁瑟瑟出来。

探监室内,因为钟纭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狱警,探监时间提前结束,三人要离开了。

宋芳裕咒骂之后,好像又清醒过来,她又开始卑微地乞求:“先生、夫人,你们要好好对芊堇,我做错了,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也伏法了,可是芊堇是无辜的……”

“你做梦!”

钟纭的人生中,大概是第一次发出这样尖利的吼声。

“我们不会再管她了!就让她病死吧!让她给你和宁大展赎罪!”

“……”

宋芳裕眼睛骤然瞪大,死死盯着她不放。

“不行!她可是你亲手带大的!难道你一点感情都不顾了吗?”

“不顾!不顾!你少做梦了!你也去死吧!你最好快点死在牢里……”

钟纭被虞智为抱着,带出了探监室。

她精神状况好像都有些不稳定了,一边哭一边含糊说着话。

宁瑟瑟跟在后面,木然踏出门。

钟纭忽然挣开虞智为,一把抱住她。

“瑟瑟……瑟瑟……”

钟纭不断念叨着,既像是要对她表达什么,又像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宁瑟瑟脸上没有表情,她动作僵硬,却还是缓缓抬起手,回抱住她。

这个女人是受害者。

她愿意给她一个回应。

虞智为看着拥抱的两人,看着已经濒临崩溃的妻子,和不知在想什么,呆呆望着远处的女儿。

他闭了闭满是血丝的眼睛,上来张开手臂,把她们两人一起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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